十里红妆,红纱绕梁。
酒宴杯影,交错不绝。
纪铭羽好像很心急,光蓝没走什么仪式,连拜天地都省了,便被急冲冲地送入洞房。
光蓝敛眉,心下轻笑。看起来,纪铭羽心中应当动荡得厉害。
她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纱,能看到外面景色有多盛大华丽,心中属于原主的情绪又开始不安起来。
曾经谢光蓝也有这么盛大的婚礼,与她,与纪铭羽。
可她没等来她的夫婿,等来的是血洗皇城,亡国灭族。
光蓝想起这茬,不免得心中发笑。
“不知任务结束,我又何去何从?”光蓝心中问道。
系统【宿主会赶往下一场世界。】
“那,这个世界?”
【宿主身份按照湮灭的方式处理,也就是死亡。其余剧情顺其自然发展。】
这样啊。
光蓝撇了撇嘴,甚感无趣。
没过一会,门便被推开了,有人走进来,脚步声落在楠木地板上,听着有些轻。
随之而来的,清冷的气息,便知道是纪铭羽。
青年今日不复往日那般清冷,裹着火红色的婚衣,发间别了一只朱红簪子,竟有几分妖娆。
纪铭羽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满足,心中被诡异的失落填满。
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可心中那种没由来的失望,却昭示着,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走近来。
纪铭羽是滴酒不沾的人,他酒量并不好,恨那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那些人说什么,喝了酒,痛苦便被模糊了,从此对酒上瘾。
纪铭羽不屑一顾,他更喜欢痛苦在心里清晰可见,明晃晃地刺着自己,久而久之,竟然对痛苦上瘾。
茶几上放着合欢酒,按照习俗,二人应该喝交杯酒。
纪铭羽莫名不想看床上的女人,目光落在合欢酒壶上。
雕花酒壶,精致得很。
莫名的,他想饮酒了。
“酒向来是助兴的东西,阿云,要喝吗?”
青年垂眸,端起酒壶,语气暧昧着:“交杯酒。”光蓝手指蜷缩了一下,整个身子抖了抖。
她顶着红盖头,站起身,走近来。
苍白纤纤玉手,覆盖在青年放在酒壶上的手上,制止了对方倒酒的动作。
像是被纪铭羽冰凉的体温刺到,手迟徐瑟缩,又重新覆盖上,体温贴着体温。
纪铭羽心思依旧在别处,没理会她有些不对劲的动作。
光蓝的另一只手慢慢抬起,覆盖到他的脖颈上,又滑上衣襟。
手指探着衣襟,慢慢把衣襟解开。
衣襟下,是那个可怖的疤痕,为了盖去“奴”字而留下的疤痕。
纪铭羽垂眸看她,一把抓住她依旧不停的手,他挑眉着,暧昧道:“阿云确定,不喝些酒?”
光蓝没应。
她不懂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是想以一种不惊扰他的方式,去接触他胸口的疤痕。
然而这动作落在对方眼里,如同赤裸裸的挑衅。
一只手被制止,光蓝却反手将他的手握进手心里,她的手软绵绵,没什么力道。
然而另一只手趁机游伤口,彻底扒开衣襟,露出那块伤疤。
纪铭羽眸色一冷。
他最耻辱的回忆,又被她扒了出来。
纪铭羽实在是漂亮,即使那伤口再怎么狰狞,如今一看也只是为这份漂亮,增添了几分野性。
周围危险的气息磅礴。
光蓝却恍若未察觉,一只手放在那道伤口上,触及之处,崎岖不平。
光蓝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在安抚一般,一阵酥麻从疤痕那里传过来。
纪铭羽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
“阿云,不要惹我生气。”
光蓝顿了顿,轻声道:“很疼吧……”
这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这根本不是谢云的声音。
纪铭羽瞳孔骤缩。
随后,便听到光蓝带着笑声道:“你看,没有了。”
纪铭羽垂眸,胸口的肌肤已经伴随那阵酥麻而恢复如初,皮肤光洁如新,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你……”纪铭羽目光陷入短暂的迷茫,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光蓝却伸出双臂,一把将纪铭羽搂在怀里。
她脑袋贴着纪铭羽的胸口,轻声道:“从此以后,便都不存在了。”
“别怕,你不会……再疼了。”
纪铭羽愣愣地,仿佛没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胸口依旧是那种小刷子一样的触感,一下一下,安抚在那块疤痕上。
让他忍不住想起,剜去疤痕时,他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刀子逐渐嵌进肉里时,他恍惚中想着,他似乎从来、一生、无时无刻,都在痛苦中滚着。
就连他自己,对自己,都是用刀子。
为了伤口能快速止血,他上药的动作向来很快,伤口便被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折磨着。
温柔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或者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他也从不奢求。
他这种人,只能在痛苦中挣扎。
回过神来,披着红盖头的少女自然将他轻轻地拥在怀里。
独属于光蓝的体香传来,恍着他的心神。
他双臂依旧耷拉在身侧,没有回拥。
纪铭羽的手动了动,慢慢抬起来,放在光蓝的红盖头上。
光蓝能感觉到那只手在颤抖着,犹豫,最后又放下来,不敢掀开。
他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不安。
他的手从红盖头下伸进去,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光蓝的眉眼,自欺欺人一般说道:
“阿云……”
光蓝默了默,回答:“我……在。”
纪铭羽闭上眼睛,手指在那人眉眼上描摹勾勒,半晌他道:
“阿云,别……离开我。”
光蓝任由他抚摸着,没正面回答他,只说:“陛下,夜深了……该歇了。”
纪铭羽的手停在她的眼睛旁,他想问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她像一束暖光,他只在旁边观摩着,无法自抑地艳羡着。
如今,这束光偏了一寸,照到他的身上。
可他又不敢问,生怕得到另一种回答,另一种不纯粹的回答。
她是为了谢云吧,为了翎,为了谢云,唯独不会单纯地为了他。
他多想这份温情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不是为了任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