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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还坐在公交车站台，夜里的风吹的树影窸窣着，她想起昨晚梦里的蛇信子，茂密丛林里奔跑的父母，头脑昏昏沉沉的，手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慌乱间打开掰了片不知道什么药在嘴里嚼碎吞下去。苦的要死，没有水只能干吞，以此来平稳自己的身体。
天旋地转的感觉微微消散，她手撑在椅子上极力保持不让自己倒下去，身边突然——
两只手稳住她的肩头，那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长发干练的扎在脑后。
沈昭目光瞥过去，差点对突如其来的人使用过肩摔，好在她及时摘下帽子，一双狠戾皱眉的眼睛显现，更多的是关心和压抑。
“又犯病了是吧？”
女人的声音出来，坐在沈昭旁边握住她还在颤抖的手。好冰，沉颂两只手握着搓动，试图让她冰冷的手掌多些温度。后者摇头笑了笑，将自己的手从她的里面抽出来。
沈昭“没用的，一到晚上就这样。”
沉颂“你不能再拖了，过两天就和我去做治疗。”
沈昭“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沉颂和沈昭的认识说来话长，坎坷曲折，两人一分别就是四五年，她不知道沉颂去做了什么，就像沉颂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做回这个相关职业一样。
公交车驶近站台，沈昭起身走在沉颂跟前，四枚硬币滑落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她熟练地走到最后靠窗的位置坐下，沉颂坐在人旁边叫她关上窗户。
沉颂“五年前你就说要去做治疗，怎么到现在还这样？”
五年前……那时候沈昭大学刚毕业一年，在津朝市公安局实习了一小段时间，也是那时候结识了马嘉祺。不过由于刘耀文比他大了两岁，已经早早离开了津朝市在淮海做副队长，马嘉祺也就是个警员，不过比沈昭好，他已转正两年。
真是长大了啊，沈昭的第一反应。
已经不是那个低着头跟在她后面求保护，乖乖叫昭昭姐姐的小朋友了。
实际上她在津朝的实习连三个月都没有，一次命案现场都没出过就突然离开了，当时在场的所有男性可谓是痛失亲人一般哭天喊地，不过后来再来的女警员也弥补了这心灵的疼痛。
她真的快记不清了，好像是因为沉颂怕她身体不好不肯去国外进修，好不容易来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舍得沉颂放弃？于是就说自己会去治疗，好哄歹哄给人哄去了国外。
那是沉颂打工打了好几年攒下的钱，她自己身上就留了一千多去国外，剩下的钱全部给了沈昭让她去乖乖治疗。
依稀记得沉颂那副小心翼翼递上银行卡的样子，像个小可怜，害怕人不收就直接塞进怀里跑。
沈昭“做了一次，太疼了，就没做了。”
沉颂“你……”
沈昭“钱还在，我没随便花。”
何止是没随便花，她一分不动，哪怕是唯一一次的治疗还是拿的自己钱。
公交车开离繁华的闹市区，下车的人越来越多，上车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前边坐着的两个老伴。
沉颂“那有没有效果？”
沈昭“记不清了，或许有吧，睡了几个好觉。”
沉颂“那你……”
沈昭“你怎么找来这的？回国为什么不告诉我？”
显然沈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打断了沉颂的话，哪怕再想谴责一下沈昭这对自己身体毫不负责的行为也只能识趣的闭了嘴。
车上上来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正装，看上去像是刚下班的被压迫的社畜，不过这个地方没什么公司吧？怎么会在这上车呢？还一身酒味。
算了，可能是同学聚会为了体面穿的吧。
沈昭对周围的人比较敏感，两三眼将刚上车来的男人年龄职业等都琢磨了个差不多，他背对着两人昏昏沉沉，红色从脸蔓延到脖子。
沉颂“别看了，天天盯着别人，我这么久没见你你就不能盯着我吗？”
沈昭一脸问号。
这……这真的是她那个胆小如鼠的异父异母的妹能说出来的话吗？
沈昭“你出个国脑子坏了？”
沉颂“嘉祺哥说怕你出什么事，就让我来淮海看着你。”
沈昭“我？出事？”
沈昭“他指的是我会被人打呢还是会被人骗呢？”
真是越想越奇葩，她一个公大女子格斗第一，专业课第一的天才，在这法治社会下能出什么事。
就算是有人要追杀她，只要给她一个武器，就算是几个大男人也不在话下。当然除了力气压制，那些一米九两百斤的还是需要斟酌一下，哦还有马嘉祺刘耀文那种特别能打的。
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个白净的小寸头，对付陈天肯定没问题。
沉颂“身体。”
沉颂“他让你抓紧做治疗。”
沈昭“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mect治疗对于沈昭来说确实效果不错，她仅仅做了一次就短暂的忘记了14年前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
可太深了，实在是太深了，那根刺当时已经扎了她整整九年，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想连根拔起是完全不可能的。沈昭都快认命了，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该被这所折磨，这真的是一种折磨吗？如果她忘记了那些记忆。
那谁来再记住爸爸妈妈，哪怕他们在梦里还是一次次抛开那个幼小的孩子，但至少这世上还有人记着他们。
于是沈昭妥协了，再苦再痛她也妥协了。即使睡不好觉，即使让她的躯体化逐渐严重，但只要药物还能控制，她就不要再去做什么治疗了。其实她蛮怕痛的，电流从身体穿过，她短暂的仿佛要和爸妈一同走，疼痛又将她拉回人间，痛的快要窒息。
沉颂“姐……你怎么连马嘉祺的话都不听？”
沈昭“他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他的话？”
沉颂“你不是喜欢他…？”
……
片刻间，到站声响起。沈昭拎着沉颂的后颈将人拖下车，司机看着后视镜差点拿出手机报警说蓄意伤人。
她母胎solo了整整28年，现在竟然被人质疑自己饿到需要喜欢马嘉祺的程度？
沈昭撸起毛衣袖子将沉颂按在电线杆上，双手抱胸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两厘米小了三岁的人。
仿佛脸上已经写满了问号。
沈昭“不是，谁给你的错觉？”
沉颂“当年大家都这样说…而且你们天天一起来上班。”
沉颂声音越来越小，疑似没了底气。
沈昭“那是因为我房子租在他隔壁舍不得花钱坐公交，所以每天起早蹭车。”
沈昭“马嘉祺这两年女朋友真是白谈了。”
沈昭“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了，还有你现在还在联系的津朝那些人，也不要再提。”
沉颂“行。”
沉颂“不对，马嘉祺有女朋友？”
沈昭“地下恋，就我知道。”
凶死了真是……沉颂默默跟在姐姐后面回家，她打开家门给人拿了双拖鞋，又抱了床被子出来放在沙发，随手打开空调将其调到26度。
虽然沈昭不怕热，但无奈沉颂还是个正常人，好像也不太正常，30度的夜晚穿着冲锋衣晃悠。
两人坐到沙发上开了两罐啤酒，又点了几大份外卖，烧烤火鸡面样样俱全。
沈昭“说说看，在国外学什么了？”
沉颂“基本上都是在那边的医院实习，然后跟着医生学。”
沈昭吃着烤串点点头，她已经吃了很多，但还是在继续吃，就连沉颂都有点懵了。
这是她认识沈昭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她吃这么多东西，从前她基本上都是两口解决就说自己吃饱了。
难怪她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人长胖了，但和马嘉祺是一样的反应，长点肉好，免得像以前一样瘦到脱相。
沈昭很快看出她的想法，灌了口啤酒说：
沈昭“生病，你懂的。”
沈昭“从前吃不下，现在吃不够。”
这也是一种躯体化表现，沈昭大多数时候觉得自己空虚，将胃填满之后才能感受到生活的存在。
就好比有人会以疼痛来感知生命，以快乐来感知生命，以自由来感知生命，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
一开始沈昭觉得自己就是贪吃了，后来看见一句台词说那是食物，不是爱。这才让她想到自己的病。
沉颂“姐，为什么又要做警察？”
沉颂“你不是说再也不碰了吗？”
沈昭“人要吃饭的小颂，不然你看我这样谁养我啊？”
沈昭“难不成让我继续在商场做销售在餐厅端盘子？”
沈昭“你知道的，任何服务业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我无法做到讨什么顾客开心。”
沈昭“相反，当警察多好啊，坐在工位上动动脑子就有固定的薪水，还可以跟死人打交道。”
沉颂“我养你。”
空气越来越冷了，沈昭笑了笑，她没当这是一句玩笑话，从五年前沉颂将银行卡交给自己的那刻她大概就明白了。
但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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