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蒲熠星已然在家。
“醒了?”他边系着衬衫袖扣,边朝着文韬微笑。
“不是说抱抱吗?回来却见着某人睡得跟只小猪似的。”
“什么呀,不是你让我睡的嘛~”郭文韬睡眼惺忪,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困顿,听起来活脱脱像在撒娇。
“那现在抱嘛~”说着,他朝蒲熠星伸出了手臂。
“傻子。”蒲熠星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无声地用口型吐出这两个字,随后俯下身,直接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抱了出来。
“冷吗?”
“不冷。”郭文韬趴在蒲熠星的肩膀上,皱了皱鼻子,接着睡。
“别睡了。”蒲熠星轻轻摸摸他的脑袋,“起来再吃点东西。”
“嗯……”
郭文韬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半天,翻出一件黑色大衣。
“对了,”蒲熠星从卫生间探出头来,“你 15 号晚上没通告,在长沙的对吧?”
“对,”文韬整理着头发“不过那天晚上和朋友约了。怎么啦?”
“朋友?哪个朋友?”
“就……”他停顿了一下,“哎呀,你不认识的。”
“……”蒲熠星追问道,“约在哪儿了?”
“一家新开的酒吧。”说完文韬就有点后悔,因为对面那人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到底约了谁?约你酒吧见?”
“你不认识的嘛……”
“你身边哪个人我不认识?”蒲熠星思索了片刻,“也是,你新朋友多,我哪能都认识。他叫什么,名字总该有吧?”
文韬瞪大了眼睛:“干嘛,你查户口呢?”
“不能说?”
“你非得这样说话吗?”文韬也有些不悦,“就陶悦啊。我跟你讲过的,只是你没见过。”
“陶悦?”蒲熠星记忆力向来极好,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便有了答案,“托了好几个人的关系来认识你,还陪你过生日的那个?”
“什么陪我过生日,干嘛说得这么奇怪?”文韬皱起眉头,
“我过生日那天有好多人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很多人,你朋友可真多。”
“对,就是很多。”文韬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尖刺,忍不住回击。
“怎么那天偏偏没有你?”这一句直戳要害,蒲熠星的表情明显僵住,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明明知道你生日的时候我有多想赶回来的。”
“嗯,好,没关系,我理解。”文韬选了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压低帽檐。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记得上个月的四号,更记得在 22 年,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两人曾有过无数的憧憬。
他们曾幻想一同漫步在法国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阳光轻柔地洒落在身上,道路两侧是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他们手挽着手,缓缓前行,欣赏着街边精美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尽情感受那深入骨髓的浪漫氛围。在法国的小镇,悠然漫步于古老的石子路,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领略异国他乡的宁静与美好。还要前往卢浮宫,欣赏大师的杰作。再去埃菲尔铁塔,当夜幕降临,铁塔上的灯光璀璨绚烂。他们就在塔下紧紧相拥,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让这座浪漫之都见证他们的爱情。
可现实既残酷又合乎情理。蒲熠星的缺席犹如一个戛然而止的句号,终结了这所有美好的幻想,而他们对于这样的遗憾却无能为力,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地被迫接受。
仅仅是因为忙碌,如此简单。他们都十分繁忙,谁也没有指责对方的立场和理由,他们能够相互理解,却依旧在相互消磨,遗憾如同一个无法填满的窟窿,在风雨的侵蚀下变得越来越大,愈发难以填补。终究有许多个、甚至越来越多的重要时刻,他们注定在彼此的人生中缺席。当然会感到疲惫,感到孤独,感到缺乏安全感,在那些时候也萌生出放弃的念头。有时文韬仔细思量,甚至想不出他们继续前行的缘由,倒是能想出一大堆分开的理由——因为他们有事业需要拼搏,因为他们是公众人物,因为他们身上承载着众多人的期望,因为这个圈子里明枪暗箭难以防范,因为世俗难以接纳,因为他们是两个男孩。除了爱和年轻,似乎没有什么支撑着他们走下去。
“文韬,我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许久之后,蒲熠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可以。”文韬知晓纠结也无济于事,“我说了我能够理解。”
“……”蒲熠星根本不相信。
“所以这是你气我的方式吗?去结识更多的人?为了不再孤单?”
“我看起来很缺爱吗?”文韬觉得难以置信。
“那 15 号晚上你非要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见面?”
“到底有什么问题?”文韬实在不明白他执着于这一点的原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还是你有什么事?你 15 号晚上不是有工作吗?我特意问了你经纪人才和他定时间的啊。”
“是这个人有问题。”蒲熠星说道。
“我身边哪个人你觉得没问题?”
“……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你自己没感觉?还约酒吧,难道不知道你是公众人物?”
“拜托,”文韬被气笑了,
“你臆想症吧?人家是直男,你以为全世界都跟咱俩一样啊?再说我都快 30 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男孩。”
“他说他是直男你就信?你要 30 了?”
“蒲熠星”文韬忍无可忍,
“收收你的控制欲吧,非得吵架吗?”
蒲熠星依旧不为所动,平静地说:“你把这个约推了。”
“凭什么?!”面对那张冷静的脸,文韬只能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跟我讲话,你到底凭什么?”
蒲熠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凭我是你男朋友。”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文韬却更加恼怒:“那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郭文韬”蒲熠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在乎我吗?”
“我怎么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我还跟你说这么多?”
“是吗?”
蒲熠星几乎冷静得有些反常,“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哈。”文韬无话可说,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蒲熠星,你可不可以讲点道理,我从来不会轻易改变我决定要做的事情,我又没有错。”
“是啊,你多厉害啊,”蒲熠星顺着他的话说道,“谁能改变你呢?”
“你……”文韬被他这莫名其妙、毫无预兆的发作气得口不择言,“蒲熠星,你以为你很懂我?”
卧室里一片死寂。
“……行。”蒲熠星像是被刺痛了一般,露出受伤的神情,但这只是短暂的一瞬,并未被文韬捕捉到。
他后退两步,然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朝客厅走去。
“你去哪儿?”文韬跟着他,大声说道,“等会儿还要去彩排!”
“怎么了?反正又不一起走。”蒲熠星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有那么多朋友,我就不能有你不知道的社交吗?”
“蒲熠星你有病吧?吃火药了啊?我真不明白,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发什么疯,你在说什么啊?”文韬气不打一处来,冲动地说道,“你信不信,你出这个家门,咱俩就完了。”
当然,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能用视线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时间仿佛突然变得极其缓慢,一秒好似一个世纪。他的心里逐渐打起结,一端是自尊心,一端是他经营多年依旧牢固、牢固到有时让他失去防备之心的爱情。
蒲熠星会解开这颗结。文韬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了解蒲熠星,他知道自己的脾气,他会给自己台阶,他一定知道那句“咱俩就完了”只是气话而已……果然,那人的手在门把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放了下来。
文韬的心也跟着解开。
然而下一秒,蒲熠星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嘴唇缓缓开启。
有那么一瞬间,文韬像是有了感应一般,几乎想要捂住双耳。但他当然没有这么做,那些话依旧毫无阻碍地、清晰且掷地有声地灌入他的耳朵。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懂你,哪怕这么多年。”说完这句,蒲熠星又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我也没有在你身边那么久,在一起之后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少呢?你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你很好,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说完,他重新将手放在门把上。
“郭文韬,我成全你。”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关上,昭示着蒲熠星也并非那么冷静。
一颗心紧紧地打上了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