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抵达长沙黄花国际机场，室外温度为……”
再次睁开双眼，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终于消散，仅剩下轻微的耳鸣在耳畔回响。眼前出现的，赫然是前排的飞机座椅。
郭文韬使劲眨了眨眼睛，又将目光转向身侧，飞机舷窗外是熟悉无比的机场停机坪，飞机滑行时产生的巨大声响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文韬一脸茫然，他用力扶住脑袋，难道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自己在飞机上睡着了？可是，那漫天飞舞的彩带、橘子洲头绚烂的烟花、连绵不绝的悠扬钟声，还有在自己身边拥抱了他人的蒲熠星……
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自己又是何时登上的这班飞机？怎么转眼间就到了长沙？
记忆仿佛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断层，他匆忙地掏出手机，刚一联网，无数的信息便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他顾不上查看其他的，下意识地点进了置顶的聊天框。
“宝宝，快落地了吗？”
“我今天早上有个通告，不等你回家了。”
“你饿不饿？”
“我给你煮了粥，在炉子上，冷了的话你自己热一下。到家后吃一点再睡，不然你容易胃痛。”
“今晚的彩排你坐我车一起去。”
郭文韬整个人都愣住了。
蒲熠星这是怎么了？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已经半个月没有说过话的人，分手时那般决绝的人，怎么突然又这样亲昵地称呼他“宝宝”？
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又不想给他自由了？
郭文韬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猛地蹿起，刚要回复，打了两个字，却又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逐字逐句地删除。
不对，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这些信息是如此的熟悉，他分明曾经收到过一模一样的内容。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手忙脚乱地去查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2025 年 1 月 12 日。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是手机出现故障了？
还是蒲熠星在跟他开玩笑？
他猛地扭过头，一把抓住身边的助理，急切地问道：“今天几号？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咋了韬哥，”助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今天 12 号哇，咱们落地长沙了，你回去赶紧睡一觉，咱今天还要去彩排呢，这连轴转的，太伤身体了。”
“……”
郭文韬犹如遭受了一记重击。
他虽然和蒲熠星一起看过许多动漫，里面有时空穿越和酷炫的超能力，可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真正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然而，眼下所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他缓缓地重新靠回座椅，闭上眼睛，竭尽全力想要找回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难道之前的那些真的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可是蒲熠星发来的这些信息怎么会和梦里的分毫不差，难不成他还能未卜先知？
还是说，自己现在依旧身处梦境之中？
他采用了一种极为老土的方法，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结果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
难道……
自己这是……穿越了？
从那个惊喜之夜穿越回了和蒲熠星分手的这一天？
他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搜刮着被蒲熠星硬拉着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天文知识：如果将时间视为第四维，从理论上来说，时间旅行是有可能实现的。可是、可是这也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啊，自己又没有驾驶着能够接近光速的太空船……
那不还是见了鬼了吗！
现实没有给郭文韬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的行程向来紧凑，助理想让他回家能多睡一会儿，于是只好一边走路一边跟他汇报工作上的事情。就这样，他急匆匆地下了飞机、走出机场、回到家中。一路上，郭文韬都浑浑噩噩的，机械地听着助理的汇报和工作安排，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自己此刻确实处于 1 月 12 日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也始终无法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但如果自己真的完成了时间旅行，穿越到了这里
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此时此刻的自己应该还和蒲熠星在一起。自己没有说过那些伤人的气话，蒲熠星也没有摔门而去，更没有说出那句让他心灰意冷的“我累了”，告诉他只需痛苦一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这里，蒲熠星还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之中，处于“已分手”状态的只有自己一人，痛苦的也唯有他。
郭文韬坐在车上，神色复杂地再次点进了置顶的聊天框，看着那些充满温度的亲切话语，几乎能够想象得出蒲熠星打字时那温柔的神情。记忆在这个时候会自动删除那些不好的片段，回忆里还深爱着他的蒲熠星总是那般温柔。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是如何回复的。他一向不太喜欢打字，因为工作繁忙还总是不小心“意念回复”，为此好几次漏掉了蒲熠星的消息，两人为此不知争吵了多少回，之后他才有所收敛，强迫自己及时回复，不过通常情况下还是会挑选最重要的内容进行回复。
这一次，他回想起蒲熠星握着门把说不懂他时那伤心欲绝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了许久，最后在对话框里一条一条地引用，分别输入回复。
“落地了。”
“好，你先去忙你的。”
“确实好饿。”
“好的我一定吃了再睡。”
最后一条是“今晚的彩排你坐我车一起去”，他沉吟片刻，回复道：“好，我们一起去吧。”
没过多久，蒲熠星那头就显示“正在输入中”，随后发来了一个小猫冒头的可爱表情包。
“乖乖等我回来。”
郭文韬微微一怔，脸上多日未曾消散的阴霾竟被驱散了一些。
他回复道：“好。”
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而来，似乎真的能够改变一些东西。
这一切一定并非毫无意义。
到家后，郭文韬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他记忆中的分手时刻还有几个小时。这一次，明明身体已经累到了极点，他却丝毫没有了睡意。他将许久未曾品尝到的蒲熠星牌爱心粥喝了个精光，然后从通讯录里找出了陶悦的名字，发信息说 15 号先不去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是有急事吗？那我们换个时间吧，我有事，比较想和你当面谈。”
郭文韬不禁感到有些头疼。他回想起那次在酒吧的见面，当时的处理其实还算得体，彼此都保持了应有的体面，对方在后续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他长叹一口气。
这件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就算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这次是已知的流程，下次就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况且，从现在开始到年底，除了 15 号，自己根本没有其他的空闲时间，难道这件事还要跟着自己一起跨入新的一年吗？
他思索了片刻，回复道：“没事，还是如约见面吧。”
但这一次还是不要让蒲熠星知道了，他暗自想到。
分手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其实……他感到非常后悔。
蒲熠星所说的“及时止损”，他尝试去接受了，可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痛苦的“一时”。
会好的，会好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分手真的就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吗？
蒲熠星为他们所选择的道路就一定是对的吗？
嘴上说着分就分，说着自己自由了，可郭文韬的脑海中只有无尽的后悔，尤其是当再次看到蒲熠星称呼他“宝宝”，再次品尝到蒲熠星煮的粥时，他不止一次地感到懊悔，不止一次地怀念起蒲熠星曾经那炽热而又真诚的爱，那些不知不觉间填满他生活空隙、陪伴他度过漫长岁月的爱。他不相信蒲熠星会不再爱他，只是不清楚他的失望究竟积攒了多久。
如果当时没有冲动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没有提出分手该有多好，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激烈的争吵该有多好，就算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摇摇欲坠，自己为什么还要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再疲惫再痛苦，他原本就是心甘情愿去爱啊。
幸运的是，老天对他还算仁慈。恰恰在这个时候，赐予了他一次改变的机会。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不再是那个唯一留恋过去的人，他可以不洒脱，可以去努力挽回。
郭文韬仔细地梳理着思绪，之前分手的导火索正是与陶悦的见面，不让蒲熠星知晓，是最为直接有效的避免灾祸的方法，况且 15 号那天蒲熠星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应该没有精力顾及这些，说出来也只是给他徒增烦恼。
希望这是有用的。
做好决定后，他放下手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身体实在是太过疲倦，不知不觉中，他还是陷入了沉睡。
等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房间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光，蒲熠星正站在镜子前系着袖扣。
这人一向心思细腻，郭文韬刚一睁眼他就察觉到了：“醒了？傻不傻啊，怎么在沙发上睡，不难受吗？”
再次看到蒲熠星这个人，听到他那熟悉而又温柔的语气，郭文韬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实在是太丢脸了。
可是面前的蒲熠星对此一无所知，当他对自己说出这般温柔的话语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曾用残忍的话语和行为伤透了他的心。然而，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温柔与冷酷之间仅仅相隔了几个小时而已。郭文韬的心中涌起千般委屈和万般埋怨，质问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终他还是只能理智地将这些翻涌的情绪咽下，克制地开口说道：“……我太困了。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吗？”
蒲熠星无奈地笑了笑：“不然你还想是谁？现在睡饱了吧？起来吃点东西。”
“……嗯。”
与原本记忆中的不同，这一次两人一同在餐桌上用餐。相较于上一次独自品尝那已经凉透的饭菜，这一回，桌上的美味佳肴显然要可口得多。
吃到一半的时候，蒲熠星还是问出了那个同样的问题，那个导致他们分手的关键问题。
“你 15 号晚上没通告，在长沙的对吧？”
郭文韬顿时怔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仿佛走到了命运的岔路口。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有……有工作。不过是在长沙的。”
“有吗？”蒲熠星显得有些意外，“我记得……”
“嗯，临时加的，要……录个音。”
“好吧，在哪儿？到几点？”
“就……最常去的录音室嘛……”郭文韬含混地应付着，脑海中飞速回顾了一下蒲熠星当天的工作安排，“应该不会太晚啦，肯定比你收工早。”
“好吧。”
“是……怎么了吗？”上一次没有问出结果，这一次郭文韬仍然心存疑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安排吗？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天应该是有通告的吧……如果有事的话我可以为你……”
“没什么。”蒲熠星笑了笑，“就是问问，感觉你很久没有休息了。”
郭文韬松了一口气：“年初嘛，你不也是，好像从上个月到现在，咱俩就没凑到过一天能一起休假的，今天凑一起还是因为这个晚会。”
“那谢谢晚会。”蒲熠星笑着往郭文韬的碗里夹了一棵青菜。
“我不……”郭文韬刚要拒绝，想了想，又把青菜塞进了嘴里。
他看到蒲熠星的眼睛亮了亮，像一只开心的小猫。
吃完饭还有一点时间，蒲熠星实在无法忍受餐桌上的一片狼藉，便把碗筷拿去厨房清洗。
“用洗碗机嘛。”郭文韬说道。
“就这么几个盘子，用什么洗碗机，几分钟就洗好了。”
蒲熠星站在水槽前，宽肩窄腰，站姿挺拔，随便穿上一件衣服都显得帅气逼人，谁能想到，不久之后会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大明星，此刻正在家里为他洗碗。
厨房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在聚光灯之外，他们也只是长沙夜晚万千灯火中的小小一束。
就算是风雨中飘摇不定的灯火，至少在这一刻，那微弱的光芒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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