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拓

三边坡的医疗条件很一般，明明是跟死神抢时间的地方，却得不到该有的重视。在这里，命才是第一要义，至于以后如何生存的问题就连本地的神佛也无法保证。

医院外面繁茂的凤凰树像血红的伞，鲜红的木槿、长的如同羽毛般蕨叶的罗望子在窗台下面肆意生长。院中棕榈树弯弯的树干上早已积满了灰，强光刺入骨头，让人精神不振。

你一觉悠悠转醒，心口处是突兀的冰凉。但拓双手合十握着你的手抵在他额头上，这个姿势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憨狗。”

你学着但拓的语调轻轻吐出这句话，但拓几乎是一瞬间抬起头，青黑的胡茬长了，平常但拓用发胶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也胡乱披在肩上，可见主人根本无暇顾及。

“你说啥子？”你听的出来，这声音很是哽咽。

“我说，你是憨狗嘛。”

“好嘛好嘛，我就是憨狗。你说我是哪个，我就是哪个。”

他握着你的手有些颤抖，但拓挺的笔直的肩膀，怎么看都好像有些弯了。你让但拓拉开窗帘，趁着阳光正好，你端详着但拓在你昏迷时为你带上的项链。

狼牙很光滑，被人摩挲了好久，或是几年、十几年，项链里应该锁了许多眼泪。

你不想呆在这里，更不想回达班。那几天的记忆你不愿去回想。你想离开这里，消毒水的味道总会勾起那些鲜红的、血腥的事和人。但拓半是强硬半是哄着你，直到你好一些他才借来了达班最好的车，他怕你颠一步，就难受一步。

但拓总是这样的含蓄内敛，在这之下则是快要满到溢出来的、汹涌澎湃的爱。

三边坡啊，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像一座神庙，即使荒芜仍然是祭坛。一座雕像，即使坍塌，仍然有着信徒。

但拓带你到了小勃邦。

“阿妈，我回来辽！”隔得老远，但拓就对着一个妇人喊着，他少有这么鲜明的时候。但拓让你待在车上，他下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妇人看着你的眼神很是慈爱，随后摆摆手上了二楼。

但拓小步跑着上前，你刚要下车他则快步上去捞起你的腿，轻松将你抱在怀中。

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你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抬眼逆光看他嘴角的笑意是一点都压不住。

连着七天，你和但拓住在那座二层竹楼里，他的阿妈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去了离你们旁边的另一座竹楼里。

吃饭的时候，但拓才会短暂从你眼前消失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和你们刚认识那样，带着一日三餐。熟悉的蒲草的香味伴着但拓的回来变得浓郁。

第一天你说楼下的几颗竹子长得好，第二天下午，就成了一片。

“那个叫柳安，小妹儿眼光倒好。”但拓笑着抱起你走到窗台上，午后的太阳很暖，照在你身上也暖暖的。熟悉的烟草混着机油味，你佯装恼怒问但拓是不是抽烟了。

“妹儿鼻子灵，你才是小憨狗迈。”

打着闹着，但拓将你放在窗台上，他则蹲下给你纤细的脚腕上又带了一对脚链，之前的那个在你跟着去送貘的时候丢了，你当时也顾不上可惜不可惜，可现在回过神来是有些难过在的。

你晃了晃，红绳上串着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几颗蓝色小巧的铃铛随着你的动作叮叮当当，仿佛林间精灵。靠着窗台一阵暖风吹过，乌黑的发丝随之扬起，临近傍晚的暖光在你背后好像有着光晕，但拓看着你，默默抓住你的脚腕又摇了摇。

小巧，清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个素圈戒指，上面点缀着一个比之前那个更漂亮的红宝石，但拓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相同素圈。他似乎还在犹豫，只有湿润的眼神游离在你周身。

你俯身扯过他的衣领，朝着他泛红的耳垂吹了一口热气。但拓摩挲着你脑后的头发，手上陡然用力，舌尖微微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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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认不认得，这个，是你们那的戒指。”

“嗯——板扎、”

“你说一哈嘛，欢喜不欢喜我？莫抓窗帘——手疼，抓我。”

你的手臂支撑不住，脑袋正正好好磕在但拓抿住的嘴唇上，血腥味蔓延在两人舌尖。

有些味道会勾起来人们与生俱来的敏锐，湿滑的舌尖在口中任意游走，之前对亲吻有些生疏的但拓此刻游刃有余。

更加汹涌却带着克制的吻密密麻麻落在你的脸上、脖子上。

在小勃邦，传说如果是男人帮一个女孩带上脚链，那就可以拴住今生，系住来世。而红绳脚链则寓意着吉祥如意，平安富贵。

人生苦短何求绚烂。

三边坡这个“无法”之地，有人能够坚守底线，也始终有情有义，不论是对自己的家人、兄弟亦或是朋友。

他艰难的适应着三边坡的规则，但永远不会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