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街角扫了一圈,起初是带着几分对球球反常的疑惑,眉头微蹙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香樟树的枝叶晃了晃,筛下的光斑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眼下的细纹比远处看时更清晰些。
球球还在叫,短腿扒着铁门,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像是在说“她在那儿”。金毛也跟着往前凑,尾巴低低地扫着地面,眼神里带着警惕又好奇的打量。
宋南希躲在树后,指甲掐进掌心,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看见他的目光停在香樟树这边,顿了顿——不是随意的扫过,是真的在看。他的眼神慢慢变了,从疑惑变成怔忪,再到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撞进了他心里,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铁门近了些。阳光照在他脸上,她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清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球球像是得了鼓励,叫得更急了,甚至想用爪子去扒门闩。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脚,像是要拉开铁门走出来。
宋南希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转身就想跑。可脚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她看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又想起刚才他清瘦的背影,想起他摸球球时温柔的指尖,想起那句藏在心里多年的“星仔,我回来了”。
她慢慢转过身,重新望向那扇门。
他还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只是隔着一段路,隔着香樟树的枝叶,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有很多话堵在喉咙口,却都化作了眼底的红。他盯着那个熟悉又似乎遥远的轮廓,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刮走,却带着不敢置信的颤:“南希?是你吗?”
球球终于安静下来,歪着头看她,又看他,尾巴轻轻扫着地面。金毛也温顺地趴在他脚边,不再警惕。
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飘过来,带着点熟悉的味道。宋南希看着他眼里的红,看着他紧抿的唇,忽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朝他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刚压下去的哽咽,却清晰得很:“是我。星仔,我回来了。”
他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信。指尖还抵在铁门的栏杆上,冰凉的金属硌着肉,却比不上心里那阵突如其来的热——像冻了很久的手突然凑近火炉,麻得发颤,又烫得发酸。
球球大概是听懂了,突然“嗷”一声,短腿一蹬就往铁门缝里钻,被他伸手按住后颈才停下,却还歪着头往宋南希那边瞅,尾巴摇得更欢了。金毛也跟着站起来,用头蹭他的胳膊,像是在催。
他这才像是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钥匙,指尖抖得厉害,半天没对准锁孔。宋南希站在香樟树下看着,忽然想起以前他总笑她笨,说“连开个罐头都手抖”,此刻却觉得,他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软。
“咔哒”一声,锁开了。他推开铁门,脚步快得像是要跑,又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像是怕惊散了什么。阳光落在他发梢,泛着点浅金,她才发现,他鬓角竟有了几根白。
“你……”他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太多,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怎么回来了?”
宋南希看着他眼里的红,吸了吸鼻子,笑了笑:“想回来看看。看看你,看看球球,看看……这棵香樟树。”
话音刚落,球球就从他脚边钻过去,扑到她腿边,用头蹭她的手,嘴里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撒娇。宋南希蹲下来摸它的头,毛茸茸的耳朵蹭着掌心,还是熟悉的温度。金毛也跟过来,温顺地用鼻子碰了碰她的手背,没了刚才的警惕。
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飘过来,带着点青草味。宋南希摸够了球球,抬头看他,发现他还站在那儿,眼神软得像化了的糖。
“先进屋吧,”他忽然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外面晒。”
宋南希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别墅里的样子没怎么变,客厅的沙发还是她当年选的米白色,墙上挂着那张温哥华的雪景照——是她以前打印给他的,说“等我们去了,就换张真的”。
他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却没坐,就站在沙发旁,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壁。
“当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走的时候,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南希打断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她没说穿越的事,只含糊道,“那时候身体不好,怕拖累你,就想躲远点。”
他的眼圈又红了些:“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宋南希看着他,“可我怕。怕你看着我难受,怕你为了我耽误工作,怕……最后让你失望。”
他没说话,只是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像当年她生病时那样,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烫,带着薄茧,还是熟悉的触感。
“南希,”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球球趴在她脚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金毛卧在门口,打了个哈欠。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暖得像一场不会醒的梦。
宋南希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回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