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希站在胡同口，秋阳把青砖灰瓦晒得暖融融的。胡同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墙根摆着老藤椅，有大爷摇着蒲扇哼京剧，连空气里都飘着晾衣绳上肥皂的淡香——可走到那座四合院门口时，她还是顿住了脚。
门是旧的朱漆门，铜环磨得发亮，跟她1995年穿越前记挂的一模一样。她抬手叩了叩环，心里攥着点说不清的慌：小时候总在这门口蹲马步，妈妈李贞会端着碗绿豆汤出来，喊她“囡囡，歇会儿”，声音混着院里的石榴花香，是刻在骨头上的暖。
开门的是位白发奶奶，眯着眼打量她：“姑娘，找谁呀？”
“奶奶您好，”宋南希攥紧了包带，声音发轻，“我以前住这儿，想问问……您认识李贞吗？我妈妈，她以前在这儿住过。”
奶奶愣了愣，摇头笑：“李贞？没听过这名儿啊。这院子我住了快四十年，老邻居我都熟，就没这户人家。以前住这屋的是对姓王的老夫妻，前几年搬去儿子家了，现在是空着的呢。”
宋南希的心“咯噔”沉了一下。她扒着门框往里看，院里的石榴树还在，枝桠伸过墙头，可树下没了妈妈搬藤椅的身影，廊下也没有晾着的碎花布裙——哪都对，又哪都不对。
她谢过奶奶，沿着胡同慢慢走。刚才打听的另外两家老邻居也说，从没听过“李贞”这个名字，更没人知道有个叫宋南希的小姑娘在这儿长大。秋风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她忽然想起穿越到1986年那天，也是这样的秋天，醒来时身边是陌生的街景，后来遇见周星驰，生了嘉敏和嘉荔，日子过得扎实，可偶尔还是会对着月亮愣神：妈妈会不会还在等她回家？
原来不是记混了。是命运真的偏了方向。
她坐在胡同口的石阶上，掏出手机翻照片——有周星驰抱着嘉敏做鬼脸的，有嘉荔攥着画笔涂画的，还有前几天在天安门广场拍的红旗。指尖划过屏幕上周星驰的笑脸，心里忽然软了软。
或许妈妈真的不在这个时空了。可她有了新的牵挂：片场收工就往家赶的他，哭着要听故事的嘉敏，安静贴在她怀里的嘉荔。这些实实在在的暖，是命运拐了弯后，给她的另一份圆满。
秋阳渐渐斜了，她站起身，往胡同口走。手机震了震，是周星驰发来的消息：“孩子们刚睡，你在北京逛得怎么样？拍点胡同的照片给我看看，想知道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长啥样。”
宋南希笑了笑，对着青砖灰瓦拍了张照发过去，回：“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和孩子们了。”
风里的桂花香飘过来，甜丝丝的。她抬头看天，云很轻，像妈妈以前织的毛线团。或许命运真的变了，但没关系，她握着的，是此刻实实在在的幸福。
宋南希在北京只待了三天。第二天去了故宫，红墙黄瓦映着秋光，她举着相机拍角楼时，总想起嘉荔看画册时盯着古建筑的认真模样，心里软乎乎的；第三天逛南锣鼓巷，看见卖糖画的摊子，下意识想掏钱买个小兔子——以前嘉敏在香港街头看见，总攥着她的手不肯走。
傍晚蹲在胡同口看夕阳，腰间的BP机忽然响了，是家里的电话留言提示。她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回拨，刚接通，就听见嘉敏带着哭腔的喊“妈妈”，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点电流的沙沙声，还有小姑娘抽噎的气音：“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接着是周星驰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哄孩子的耐心：“敏敏乖，跟妈妈说，是不是想妈妈了？”又转头对她轻声道：“她午睡醒了没看见你，翻出你那件米白毛衣攥着，闹了好一阵了。荔荔在旁边陪着，也不吭声，就老往门口瞧。”
宋南希对着听筒揉了揉眼睛，喉头发紧：“我明天就回去。敏敏听话，妈妈给你带了糖画，小兔子的。”
挂了电话，她立刻去订机票。其实还有好些地方没去——想去看看小时候常去的书店，想尝尝巷尾的卤煮火烧，可孩子的哭声像根细线，牵着她的心往南飘。或许那座四合院的物是人非让她怅然，可此刻更让她记挂的，是香港家里那两双盼着她的眼睛，和那个会笨拙哄孩子、却总在电话里藏起疲惫的人。
第二天一早，飞机降落在香港机场。她刚出闸口，就看见周星驰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嘉荔，嘉敏扒在他肩头，小脑袋四处张望。看见她时，嘉敏“哇”地喊出声，挣扎着要下来，周星驰把孩子放下，小姑娘跌跌撞撞跑过来，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妈妈！妈妈回来啦！”
嘉荔也伸出小手要抱，她把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闻着她们身上熟悉的奶香味，眼眶热了。周星驰站在旁边笑，递过一瓶温水：“刚下飞机渴了吧？孩子们早上没吃多少，就等着见你。”
回家的车上，嘉敏坐在她腿上，叽叽喳喳说这几天的事：“爸爸讲猪八戒的故事，讲错了！他说猪八戒吃了三个西瓜，明明是两个！”嘉荔靠在她胳膊上，小声说：“妈妈，北京好看吗？”
她捏了捏小女儿的脸，转头看周星驰。他正专注开车，阳光落在他侧脸，鬓角有几根没来得及打理的碎发。她忽然想起在北京胡同里的怅然——或许命运真的改了道，可它也给了她更珍贵的东西：怀里两个软乎乎的孩子，身边这个会把“我想你”藏在哄孩子间隙的人，还有一进门就闻到的、他提前让厨房炖的排骨汤香。
这些实实在在的暖，早把那点物是人非的怅然，烘得软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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