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蛋里的软话

夜里哄孩子们洗漱完，嘉敏抱着枕头蹭到周星驰床边，仰着小脸晃他胳膊：“爸爸，我今晚想跟你睡，我给你讲今天奶奶教我的新笑话！”

周星驰正给她掖睡衣领口，闻言捏了捏她的脸：“不行哦，你都九岁了，是大姑娘了，得跟妹妹一起睡。”他指了指隔壁房间，嘉荔正抱着绘本等她，“你看，妹妹都给你留好位置了。”

嘉敏脸一垮，把枕头往地上一放：“为什么呀？嘉豪还能跟奶奶睡呢！”

“嘉豪是小男生，跟奶奶睡没事。”周星驰蹲下来，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女孩子，长大了要跟爸爸保持距离，这是规矩，知道吗？”

嘉敏噘着嘴不说话，腮帮子鼓得像塞了颗糖。好半天才跺了跺脚，哼了一声：“哼，行！那到时候我把你和妈妈分开埋！”

周星驰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丫头片子，还知道‘埋’呢？赶紧去跟妹妹睡，不然明天抄作文加倍。”

“知道了！”嘉敏拎起枕头，气呼呼往隔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瞪他一眼，小声嘟囔，“分开埋，让你不给我睡……”

宋南希端着水杯进来，刚好听见，笑着拍了拍周星驰的背：“你看你把她气的。”

周星驰靠在门框上，看嘉敏把枕头往嘉荔旁边一扔，背对着门口躺下，嘴角却偷偷弯了弯。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落在姐妹俩的小床上，嘉荔轻轻碰了碰嘉敏的胳膊，小声说：“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回头对宋南希笑：“这小丫头，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

屋里静下来，只有姐妹俩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周星驰关了灯，心里软乎乎的——孩子的气话里，藏着的其实是舍不得跟爸爸疏远的小别扭，像颗裹着酸的糖，咬开了，还是甜的。

宋南希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周星驰，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的笑：“你看这丫头，打小就黏你黏得紧，刚学会走路就追着你跑，现在大了还跟你闹脾气要一起睡，真是上辈子跟你没处够似的。”

她顿了顿，想起前几天听见的话，又瞥了他一眼：“说起来，前几天我还听见她跟嘉荔嘀咕，说‘等我长大，一定要找个像爸爸一样的男人’——你听听，这才多大，就开始惦记这个了，八成真是你上辈子的小情人，这辈子追着来的。”

周星驰被她逗笑，伸手揽过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吃醋啦？她黏我，还不是因为我是她爸。再说了，她说要找像我一样的，那说明我这当爸的榜样立得好，你该高兴才对。”

“高兴？我看你是得意。”宋南希哼了声，却忍不住往他肩上靠了靠，“不过说真的，她跟你是真亲。上次你去外地拍戏，她天天抱着你送她的小玩偶，说‘爸爸快回来’，晚上还偷偷哭鼻子，我哄都哄不好。”

“那是，我闺女嘛。”周星驰声音软下来，往隔壁房间看了眼，隐约还能听见嘉敏跟嘉荔说“爸爸头发软”的小声嘀咕，“不过她刚才说‘分开埋’，回头你可得教教她，这气话可不能乱说。”

“知道了，明天我跟她聊。”宋南希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呀，也别总惯着她，刚才拒绝她是对的，女大避父，规矩得早立。”

周星驰点头，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都听你的。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找像我一样的男人，那可得先过我这关——脾气得好，能容忍她瞎闹；心得细，能看出她嘴硬心软；最重要的是，得像我疼你一样疼她，不然我可不答应。”

宋南希被他说得心里暖烘烘的，掐了他一把：“想太远了，她才九岁呢。”

月光透过窗帘缝落在两人身上，隔壁房间的嘀咕声渐渐轻了，想来是姐妹俩睡着了。周星驰轻轻拍着宋南希的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辈子有她，有三个闹喳喳的孩子，就算被闺女“记恨”着要“分开埋”，也是甜津津的。

夜里静得很，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孩子们匀净的呼吸声。周星驰帮宋南希掖了掖被角，忽然想起什么，低笑出声：“说起来，嘉敏小时候还说过更逗的。那次我带她去片场，她见我跟女演员对戏，回来就抱着你胳膊哭，说‘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要跟那个阿姨好’，哄了半天才说‘爸爸只能对妈妈笑，对别人笑要扣糖’。”

宋南希也笑了，指尖划过他的手背：“可不是嘛。那时候她才三岁，小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不过也怪你，那时候总在片场忙，她见你一面不容易，才把你看得跟宝贝似的。”

“后来不是改了嘛。”周星驰声音放柔，“只要不赶拍，每天都回家陪你们吃晚饭，她黏我，不就是因为知道我不会走了？”

宋南希嗯了一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现在这样就好。她黏你，是信你；嘉荔跟我亲，是懂我；嘉豪跟奶奶撒娇，是知道奶奶疼他。这仨孩子，个个都精着呢。”

正说着，隔壁房间忽然传来“咚”一声轻响，跟着是嘉敏迷迷糊糊的嘟囔：“爸爸……辫子……”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隔壁没了动静，才相视一笑。周星驰捏了捏她的脸：“你看，做梦都惦记着给我扎辫子。”

“等她明天醒了，我得好好说说她那‘分开埋’的话。”宋南希轻轻叹气，“小孩子口无遮拦，但也得教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嗯，你说她的时候温柔点，她那性子，吃软不吃硬。”周星驰叮嘱道，“实在不行，就说‘你把爸爸妈妈分开埋，爸爸就没法陪你扎辫子了’，保管她立马认错。”

宋南希被他逗乐：“就你懂她。”

月光慢慢移过床头，屋里的暖光和着月色，软乎乎的。周星驰听着身边人渐沉的呼吸，又想起嘉敏白天气鼓鼓的脸，心里像揣了块热乎的糖——这丫头的黏人，是藏在“分开埋”的气话里，藏在“找像爸爸一样的男人”的童言里，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最直白的依赖。

他轻轻拍了拍宋南希的背，自己也慢慢闭上眼。这辈子当爹当丈夫，累是真的，但被这一屋子的惦记裹着，甜也是真的。

第二天一早，嘉敏是被厨房里飘来的葱油饼香味馋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嘉荔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床边翻书，便嘟囔了句：“妹妹，妈妈做葱油饼了？”

嘉荔点点头，合上书：“嗯，妈妈说今天给你煎你爱吃的溏心蛋。对了，昨晚你做梦喊爸爸，还说‘辫子没扎好’。”

嘉敏脸一红，掀开被子跳下床：“哪有！你听错了！”说着就往卫生间跑，却在门口撞见宋南希端着早餐出来，手里还拿着她昨天没抄完的作文本。

“醒啦？”宋南希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笑着看她，“先刷牙洗脸，吃完早饭，妈妈有话跟你说。”

嘉敏心里咯噔一下，磨磨蹭蹭洗漱完，坐在餐桌旁扒拉着葱油饼，眼睛却偷偷瞟宋南希。宋南希给她夹了个溏心蛋，才慢悠悠开口：“昨晚你跟爸爸说‘分开埋’，那话可不对。”

嘉敏头埋得更低：“我就是气他不让我跟他睡……”

“气归气，也不能说这种话呀。”宋南希摸了摸她的头，“爸爸妈妈是一家人，怎么能分开埋呢？再说了，你爸爸不让你跟他睡，不是不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大了，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这是规矩，就像你写作文要讲礼貌一样。”

嘉敏咬着筷子不说话，嘉豪这时从奶奶房间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小积木：“姐姐，妈妈说你昨天生气了？给你玩我的积木，这个能摆成爸爸的样子。”

看着弟弟递过来的积木，嘉敏心里软了软。周星驰这时从书房出来，打着哈欠说：“怎么了？小丫头还在生爸爸的气？”

嘉敏赶紧摇头，把积木往嘉豪手里一塞：“我才没生气！”又抬头看宋南希，小声说，“妈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胡说了。”

宋南希笑着点头：“这才对。对了，你昨天说要找像爸爸一样的男人，等你长大了，爸爸一定帮你把把关，找个比爸爸还疼你的。”

嘉敏脸更红了，捂着脸跑回房间：“妈妈你别说了！”

看着她的背影，一家人都笑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餐桌上的葱油饼上，也落在周星驰刚被嘉豪用积木摆成的“小人大头”上——这家里的小别扭，总像这样，被一顿早餐的功夫就化解了，只剩下满屋子的香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