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信息在屏幕上亮了三秒，便被阮瑜指尖利落地划掉。

她反手将手机塞进针织衫口袋，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壳时，才惊觉掌心已沁出薄汗。

阮瑜先进来吧，外面凉。

她拉着夏之光往次卧走，声音里刻意掺了几分轻快：

阮瑜下午阳光好，等会儿让佣人把窗帘拉开些？

夏之光没应声，只任由她牵着。

他的手指比她粗了一圈，轻易便能包裹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触的皮肤漫过来，像要熨平她指尖的凉意。

走到房门口时，他忽然驻足，低头看向她，目光沉静如深潭：

夏之光阮瑜，‘他们’是谁？

阮瑜的心猛地一沉，脸上却依旧挂着笑：

阮瑜谁？什么他们？

夏之光你打电话时提到的。

夏之光的视线落在她微颤的指尖：

夏之光说不能让他们找到‘他’，那个‘他’……是我，对吗？

空气骤然凝滞。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掠过玻璃，沙沙轻响衬得房间里的安静愈发清晰。

阮瑜望着他认真的眉眼，那些预备好的托词忽然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早该想到的，夏之光不是傻子。

他只是失忆了，并非失去了感知力。

这些日子她的紧绷、她的闪躲、她深夜对着加密设备敲打时的专注，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阮瑜别多想。

最终，阮瑜还是抽回手，转身去倒温水，背对着他说：

阮瑜就是些生意上的对手，跟你没关系。

又是这样。

夏之光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点模糊的焦躁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知道她在保护他，可这种被蒙在鼓里、只能看着她独自承担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

夏之光阮瑜。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指尖能触到她瞬间的僵硬：

夏之光不管是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我虽然记不清过去，但我……

他想说“我可以保护你”，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连自己是谁、为何受伤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说保护？

更何况，他能确定的是，自己对阮瑜绝无男女之情，至多……是拿她当妹妹。

阮瑜转过身时，眼眶已泛了红，却仍笑着：

阮瑜跟你说了没事。快过年了，别想这些糟心事。

他望着她眼底的红血丝，望着她强撑的笑容，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阮瑜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他的怀抱很宽，带着刚醒的温热，混着那身家居服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沉稳得让人安心。

这些日子积压的疲惫、恐惧与孤独，在此刻骤然决堤，她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像个迷路的孩子。

夏之光阮瑜……

夏之光被她突如其来的依赖弄得有些无措，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生涩却温柔。

过了很久，阮瑜才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阮瑜抱歉，失态了。

夏之光没说话，只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她。

两人都没再提刚才的话题，却像有什么悄悄变了。

下午时，夏之光没回房间，搬了张椅子坐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本阮瑜找的杂志，目光却时不时瞟向书房紧闭的门。

佣人来送茶时撞见这一幕，忍不住抿了抿唇——先生和小姐这样，倒像是暴风雨前相依取暖的两只鸟。

傍晚，阮瑜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她没避讳夏之光，接起电话时，声音冷得像冰：

阮瑜让暗线撤回来，别硬碰硬。

阮瑜……把西南区的货都清掉，给他们造点假线索，引去那边。

阮瑜……对，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

挂了电话，她抬头便对上夏之光望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没有疑问，只有一种安静的坚定。

阮瑜他们叫血鹰。

阮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阮瑜是你以前待的组织。

夏之光的呼吸顿住了。

阮瑜你不是失踪，是……叛逃。

阮瑜的声音发着抖，她在骗他，可别无他法：

阮瑜他们找你，不是要带你回去，是要你的命。

书房里彻底安静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亮起了第一盏灯。

夏之光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血鹰……叛逃……这些词像冰锥，狠狠扎进他混沌的记忆里。

他仿佛看到了穿着黑色风衣、手段狠辣的自己，看到了冰冷的训练室，看到了同伴倒在血泊里的脸……

夏之光所以，我是个坏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阮瑜猛地摇头，眼眶通红：

阮瑜不是！你不是！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

阮瑜你救过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

夏之光愣住了。

阮瑜你不记得了，没关系。

阮瑜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阮瑜但我记得。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绝对不会。

她的眼神太坚定，像暗夜里的星光，瞬间驱散了夏之光心头的迷雾。

他不知道自己过去做过什么，却愿意相信眼前的人不会骗他。

他反手握住阮瑜的手，指尖用力：

夏之光那我们一起。

阮瑜猛地抬头。

夏之光一起拖住他们，一起……面对。

夏之光的声音还有些生涩，却异常清晰：

夏之光不管我过去是谁，现在我是夏之光，是你捡回来的夏之光。

窗外夜色渐浓，别墅里亮起的暖黄灯光，却在冰冷的空气里，晕开一片温柔的暖意。

血鹰？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