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颜淡临走的话,想起先前应渊恨天的怒意,玄羲不觉失笑。
说起来,万年前的烬无就是这般对她的。
几次三番地触碰她的逆鳞,不断在她失控的边缘反复试探横跳。
那时是真的对这男人恼恨不已。
如今时过境迁,这般的场景与身份却是调转了过来,轮到那男人被不断反复滋扰困惑了。
眼角唇畔再次深深地勾了勾,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哄哄应渊才是。
只是如今她神魂不稳,一身的伤势……
玄羲一个没忍住咳了一声,拉扯到崩碎的经脉,一时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心中暗自摇头。
这凡人肉身属实有些扛不住了。
身子一歪,彭地摔倒在榻前的地面上,玄羲叹息一声,也懒得顾及了,干脆眼眸一闭昏睡过去。
整整一夜,窗外凉风徐徐,自子夜起,九重天上便一直雷鸣阵阵,响彻天刑台上的雷击之刑便一直未曾停过,整个九重天的仙神心神俱都惴惴不安。
即便如此,便是这般巨大的动静都未曾将昏睡过去的玄羲惊醒过来。
眼见着天刑台上的应渊形容狼狈,数十道雷击之刑结束,又拖着一身伤势一步一步走向帝尊。
转身目落盘中,缓缓拿起情罚之令,奉至帝尊面前。
让守在天刑台畔,兼执的火德元帅蓦地一惊。
悄悄捏诀送出去的信件已经多达十封了,却仍不见玄羲姑娘的到来,只得一边劝慰,一边拖延些时辰。
火德元帅“应渊君,你这是干什么?”
火德元帅“你已经受了数十道雷击之刑了,若还要再受这情罚,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啊!”
火德元帅面色焦急,便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天帝也不禁皱紧了眉,眸光神色复杂。
今夜刑罚虽是应渊主动要求的,但他心中甚是复杂,也顾虑颇多。
既痛快他这魔君后人被罚,又怕事后神女怪罪,已经故意命人将这雷击之刑刑罚执行得慢了些。
就是为了日后神女开罪,有足够的辩驳说辞,他已留了足够的时间待她前来。
如今终于见雷击之刑结束,看着应渊一身的伤势喜忧掺半,竟没有想象中见到仇人受罚的畅快。
但也没有轻易放过了他,眼见他奉上情罚,更是被体内天帝的一半神魂牵扯着腾起怒意,出口的话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天帝“应渊,你当真想好了,要选择这情罚?”
一旦他选择了情罚,就等于是承认了动情的事实。
天帝如何不怒!
应渊自苦,如何没想清楚。
神棺林里,天刑台上的数十道雷击之刑下,从未违心。
明知玄羲此般行事,明知她此般为人,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残忍地伤及袍泽、毁去先人埋骨之地。
要他如何任由这份情继续盘桓于心!
今日择情罚,面心,坦诚于众,受此罚,断此情。
往后,于她,于天规,这份情皆有了断,再无后言。
几番几复苦涩漫延在心口,应渊眸光骤然泛起一丝决然,执意跪倒在帝尊跟前。
东极青璃应渊帝君“应渊枉顾天规,私自生情,辜负了帝尊的谆谆教诲与托付,让先灵不得安息,受此耻辱。”
东极青璃应渊帝君“皆是因为引狼入室,动了不该动的情,才会招致连续不断的祸端。”
东极青璃应渊帝君“应渊悔过,今日面心。雷击之刑是乃向先人认罪,而情罚则是为自己私自动下的情念受罚。”
东极青璃应渊帝君“日后,心内再无杂念,唯存三界。”
情罚过后,纵万般难,此情亦过。
眼中决绝之意愈盛,抬手高举过头顶,又将情罚之令往帝尊跟前送了半寸。
东极青璃应渊帝君“请帝尊降罪!”
天帝眸光深沉,一再朝仍旧静默的天刑台四周扫了一眼后,终是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罚令。
挥袖,一阵冰凌蓦地破空而去,重重刺入应渊体内。
顷刻间,鲜血再次染红了本就斑驳的白衣,应渊闷哼一声,砰地跌倒在地。
萤灯“帝君……”
火德元帅“应渊君……”
天刑台下,莹灯与火德不忍直视,匆匆转身朝着天帝跪拜求情。
萤灯“帝尊,千万年来,应渊帝君一直心系天下,兢兢业业,奉公克己,此番绝非故意忤逆天规,还请帝尊宽恕!”
火德更是急得团团转,几次围着天刑台眺望不见玄羲来人,只得三番五次地为她拖延些时间。
火德元帅“帝尊,应渊君也并未曾犯下天大的罪责,何况神棺林一案并非是他之故,是……”
一句话未说完,直接被应渊开口喝止。
东极青璃应渊帝君“元帅不必再说了,神棺林之案就是我之过。若非是我将人带上九重天,神棺林中先人的埋骨之地也不会被毁去。是我犯了错,任何人都不用替我求情开脱……”
话未尽,一道熟悉的剑光骤然呼啸而至。
玄羲掐着火德捏诀送去的报信,仓促而来。
入目,天刑台上,应渊血衣斑驳。
再也不复往日一尘不染,白衣胜雪。
那血不像是落在他衣袍,更像是落在她眼中,灼热着、焚烧着。
玄羲转头,血气在心头沸腾,杀意如同暗潮涌上,激起玄觞阵阵嗡鸣。
玄羲神女“天帝,我不在,你就是这般对待应渊的?”
话落,玄觞乍起,带着凌厉的剑意砰地砸向天刑台下。
玄羲神女“放人!”
强横的气势骤然带起一阵磅礴灵力激荡而去,天帝仓促间急忙抬手施法挡下。
应渊情罚之痛在身,此时见玄羲,心绪不由万般繁杂。
玄羲却是没有理会任何一人,只眸色冷冷地盯着天帝,再次出声。
玄羲神女“我说,放人!”
即便早就料到神女必会现身阻拦,如今当众被下了面子,天帝一时也有些面色难看,好歹他也是一天之主,竟就这般被逼着厉声放人。
但眼见神女面色冰冷,玄觞气势如此强横,便是面有余怒也只得不甘地忍了下去。
继而淡淡开口。
天帝“玄羲姑娘此番强闯天刑台,怕是不妥。”
玄羲面色愈冷。
不再废话,立时持剑而上,反手一把将应渊体内的剑灵-玄冥扯了出来。
玄羲神女“你该死,既是重新认了主,为何不曾护佑好你的主人?”
一语落,根本不给他丝毫辩驳的机会,便将之融进了玄觞剑身。
霎时间,玄觞剑锋陡变,闪烁恍惚之中,竟化作一片血煞之海,带着惊人的杀机,吞没而去。
玄羲眸光淬上层层冰霜,既是天帝胆敢逆她的鳞,不放人,就休怪她今日将这天刑台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