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恩怨两消

云层之上，玄夜随着玄羲的放手，骤然得以逃脱。

方才看清唐周的面容。

夹杂着误以为是应渊的仙魂，被神女抽走的神脉，心神俱震。

“你是应渊？”

“为何与本座长得一般无二？”

唐周无瑕理会他的困惑。

整个心神都死死盯着指尖的虚无。

掌心流转的神力滚烫如焚，那是玄羲用血肉与神魂换来的馈赠。

极致的悲痛与暴怒几乎冲垮了理智，他体内神脉彻底爆发。

唐周“你等，去死……”

抬手，一掌拍出，金色神力瞬时如海啸般席卷而出，将玄夜、冷疆及万千魔族，一并掀飞。

电光火石间，一道惊呼乍起。

司命星君“帝君，不可。”

天崩地裂间，司命硬着头皮以身挡在了他的掌风之下。

司命星君“神尊之所以替你挡在玄夜跟前，将神脉渡给你，便是希望仙魔两族恩怨就此了结，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唐周“让开。”

唐周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割裂般的颤抖，可周身翻涌的金光却在强行压制下，一寸寸收敛回经脉。

那是玄羲用命换来的力量，他哪怕被悲痛啃噬得五脏俱焚，也不敢让这力量沦为失控的杀器。

司命被他眼底压抑的猩红刺得心惊，踉跄着上前半步，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急切。

司命星君“帝君，您不能冲动！玄夜他……他是您的生父啊！”

唐周“什么？”

唐周猛地转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难以置信地盯向司命。

唐周“你说什么？”

司命星君“万年前仙魔大战，玄夜为了替魔君烬无复仇颠覆仙界，隐瞒身份潜入仙界与染青神尊有过渊源，您就是玄夜与染青神尊的骨血。”

司命不敢隐瞒，字字重若千钧。

司命星君“神尊一早便知晓此事，她替您挡下玄夜那一掌，只将玄夜夺走的神脉抽回，留了他一命，而后又嘱咐我拦住你，就是不愿你背负上弑父之名。”

唐周的身形狠狠一震，掌心滚烫的神力骤然失控地窜起，又被他硬生生按了回去。

生父？

那个抬手便要取他性命的魔尊，竟是他的生父？

这荒诞的真相，像一把钝刀，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又割开一道口子。

司命看着他骤然失色的脸，声音放轻了些，却更显沉重。

司命星君“神尊说万年前的恩怨，不该由您来背负。”

司命星君“魔君烬无的生路是她亲手断的，当年烬无造下的杀孽有一半也都是因为她犯下的因果。”

司命星君“如今，她便用她这一条命给魔族一个交代，还了烬无的血债。以了断仙魔两族所有的纠葛，从此两界再无牵扯。”

司命星君“您便自由了。再无人敢寻你的错处，生出半分质疑之声。”

司命叹息一声。

司命星君“神尊为了您当真是良苦用心。”

司命星君“她唯一的心愿便是用一身的神脉换你归位后的畅快而活！”

唐周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远不及心口的痛感尖锐。

他想起玄羲最后那句“应渊，惟愿你能恣意畅快地活在这天地间，从此一切恩怨再与你无关，一切神魔再动你不得！”。

想起她带血的笑容里藏着的释然，原来那不是安慰，是她用性命铺就的心愿。

云层之上，玄夜目光沉沉，一脸探究。

唐周缓缓抬头，望向那道与自己容貌相似的身影。

极致的恨与突如其来的亲缘在他体内剧烈冲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

可他最终只是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暴怒已被一层厚厚的冰壳封存。

他抬手，将最后一丝躁动的神力彻底压回丹田，声音平静得可怕。

唐周“玄夜，今日之事，暂且作罢。”

唐周“从今往后，仙魔两族恩怨两消。”

玄夜此时亦是明白了一切。

他嗤笑出声：“就是你断了魔君的转生之路？你以为仅凭一句恩怨两消，仙魔两族之间便真能从此相安无事了？”

唐周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转头看向司命，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残留的金光。

那是玄羲神魂的余温。

唐周“她的心愿，我接下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唐周“但玄夜连带着魔族若敢再犯三界，纵使是生父，我也绝不会手软。”

说完，不及众人反应，唐周忽然抬手，一掌将玄夜连同魔族众人打向了天外魔域。

那掌力裹挟着玄羲以命相赠的神脉之力，却刻意敛去了致命杀招，只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压，如无形巨手将玄夜与一众魔族狠狠掼向天际。

玄夜猝不及防，周身煞气被金光震得溃散，虽未伤及根本，却也狼狈不堪，被这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撞向天外魔域的裂隙。

“你敢！”

玄夜怒喝，指尖凝聚煞气欲反扑，却在触及唐周眼底那层冰封的决绝，以及掌间混合着一丝与自己同源却更胜一筹的磅礴仙魔神力，竟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头，眼中带了一丝难以置信。

“方才那人竟是玄羲神女？”

“这天地间唯一的真身竟是拼着身死道消将一身神脉渡给了你？”

玄夜震怒

“为何？”

“她为何便是拼着身殒也要将一身神脉渡给你？”

唐周目眦欲裂，痛楚如毒藤缠心。掌风裹挟着破碎的喘息再次轰然落下。

伴随着摧枯拉朽地轰然炸响，他喉间滚出困兽般的嘶吼，字字泣血。

唐周“为什么？”

唐周“为了你等神魔再不能伤我半分！为了……我能恣意畅快地活在这世间！”

话音未落，他眼底最后一丝清明被极致的痛苦吞噬，掌心再次腾起璀璨却冰冷的神力。

这力量藏着对玄羲良苦用心的洞悉，藏着被迫抉择的血泪，甫一现世便如崩塌的星河，瞬间填满整片天地。

玄夜等魔族脸上的惊怒尚未凝固，便被这磅礴威压钉在原地，连运转魔气抵抗的念头都未升起，整个人便被神力狠狠攥住。

骨骼碎裂的闷响与惊恐的嘶喊交织汇集在一起，转瞬之间，他便随着冷疆等魔族坠入裂隙，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冷哼，裂隙随之闭合，将阴煞与叫嚣尽数隔绝。

大熙阴霾尽散，阳光穿透云层洒落，照亮了皇宫的断壁残垣与满地狼藉。

唐周站在废墟中央，掌心神力依旧璀璨，那是玄羲用神魂碎片温养出的力量，温暖得如同她曾抚过他脸颊的指尖。

可他望着空荡的天际，望着风里消散的最后一丝红衣残影，只觉整个天地，都随那抹炽热的红一同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