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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罗杰部长的再次前来，这次我们的答复，还令长老们满意吗？”
云络玉轻车熟路的倒一杯花茶，冒着热气，递到罗杰的手边，红木桌子上，棋局已经下了一半，黑子处境变化多端，却又困惑原地，与罗杰此刻的神情对应上。
“多谢云络玉族长与我协商，这些已经足够，剩下的就交由我来处理……”
罗杰稍稍收敛情绪，神情复杂难以看懂，开口回复云络玉，对方却紧接着打断了罗杰剩下的话。
“罗杰部长，我知道，这并不令长老们安心，所以，也不必独自担下。”
第三次来到族长家中，与前两次一样，坐在红木桌子前，沐浴着温暖的春日阳光，田地里的花草茂盛，生机盎然，两人明明谈笑风生，自顾自准备圆场的罗杰，再一次被云络玉点破了难处。
“……但是，我不能让云鸢这么小的孩子，作为这场交易的牺牲品。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罗杰收回棋子，放了回去，眼中是无可奈何的纠结，以及对于这件事的逃避，云络玉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冒出的热气，抿了一口，缓缓说到。
“罗杰部长，听我说吧。”
“请讲。”
云络玉放下手中的茶杯，往远处看去，只见得云鸢忙忙碌碌的身影，背对他们，似乎在与其他云族人交谈，明明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假笑罢了。
罗杰聚精会神，等待对方发话。
“云鸢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的父母很相爱，取她的名字为“鸢”，是鸢尾花，寓意她自由自在，幸运眷顾。
但是在她诞生的当天，擅长医药的父亲，却在试药的时候，诱发药性相冲，当场殒命。
而她的母亲，悲痛欲绝，生云鸢时难产，生下后母女平安，自此她母亲对云鸢，也不怎么待见，却没有缺衣少食，只是不愿多看云鸢，因为云鸢与她父亲长得实在是相像。
生日变父亲忌日，也没有人敢提起，没有人敢为她庆生。
她3岁时，学识天赋异禀，识药草，学医术，于是她想学好这些，讨她母亲欢心。
4岁就小有所成，她生日那天，将草药拿回去，想让她母亲考考她，得到母亲的夸赞，而她的母亲却因此受到了刺激，一阵沉默中，拔剑自刎。
割破颈动脉，血溅的到处都是，云鸢反应过来急救，想要救活她的母亲，最终没能做到。
自此她深受打击，对于自己的能力一直都很怀疑，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更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我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少族长的身份，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
罗杰边听，情绪五味杂陈，逐渐握紧双手，不是滋味。
很难想象，自己生日，却成为父母的忌日，这是何等的痛苦，却要伴随她一身的阴影，一辈子无法抹平。
“当初让云鸢跟随你们回去做连接阵法的人选时，我就已经知道，她之后还要继续做这个“中间人”，尽管这不是她的错，但她却只会明白，既然需要她的牺牲，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云络玉满眼心疼，却又无可奈何，云鸢的自强自立，将他们都排斥在外，她从未对任何人有亲近，也不曾求助于人，她也不允许自己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她的自我在这种消磨里，逐渐被隐去，只有这个“少族长”的职责在身。
“……我明白。”
罗杰握紧茶杯，没有办法细细品味这令人舒适的花茶，只得喝了大半，像是泄气，又放回了桌上。
“你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
你来的第一天，就是她的生辰，从你踏入云族驻地时，她的情绪难得有一丝开心，与你同行之后，心情更明朗了些，我觉得你带给她的感受，并不是虚假的，恰恰相反是她需要的。
所以，不必觉得这是利用或是交易，只是收养了一个孤儿，一个，举目无亲的孩子罢了。”
云络玉一贯的游刃有余，语气中带着些许劝导，以及求助，自身的天赋与特殊，并没有带来幸运，而是充满了不幸，压垮她的身心，明明是个孩子，却只能成熟的令人痛心。
“我不是不懂，但我，怕会辜负您的信任……”
“罗杰部长，我相信您，就如您那时，相信了云鸢一样。
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按理说，有关云族的事情，并没有透露给身为刚上任部长的您，您是怎么想到这件事，并接下的。”
云络玉行云流水，为罗杰手边的茶杯，再续上一杯茶，清香的花茶令人心情愉快了些，罗杰的神情却沉了下去，相比刚才，更令人捉摸不透。
“……说来，很荒诞，我仅仅是因为一个噩梦，一个，连前因后果都搞不清楚的噩梦。”
罗杰抬头看向远处的云鸢，对方似乎已经交流完了事情，看上去些许疲累，叹气的坐在路口的石头上，眼神空洞的，像一具空壳。
“梦？您的脸色，的确很多天没有睡好了，云鸢给的安眠香，可还管用？”
“很有用，也多亏了云鸢，睡了好觉，精神恢复了些。
至于那个很恐怖的梦，过于真实，实在是无法忽视。”
“那你，梦见了什么？”
云络玉看向罗杰，观察他的神情，追问这件事的始末，对方并不打算隐瞒，没有一丝心虚。
罗杰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神情复杂，吹了一口热茶的热气，抿一口，花草香让他大脑清醒了些，他闭上眼，努力回忆，那梦中的画面。
“我梦见……一束光，从天而降，落到这片森林里，没有毁坏植被，也没有发生爆炸，但森林里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回荡在上空，令人感到害怕。
而走进森林里，痛苦，狰狞，扭曲的面容，一幕幕浮现眼前，随后是……”
“是……？”
“是他们如爆炸的水灵般，炸成一摊血水，哀嚎声也从那刻起，逐渐变少，而浓烈的血腥味，冲的人头昏脑胀，满目的红，令人感到恐惧，绝望，到麻木……”
罗杰说到这里，右手再次握紧茶杯，身体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去过战场，清理水灵，血腥满目，虽是家常便饭，但这般堪称恐怖片的笼罩，一直都挥之不去，明明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好似局中人，在看这些发生的同时，自己身上像烈火灼烧，痛入骨髓，难以分辨，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亲身经历……
“那为何想到我们云族，毕竟您也是第一次来。”云络玉看罗杰的神情与反应，他的说辞并不假，看来他的确做了这样的梦，也一直被这样的梦困扰着，难怪神色看上去才那般差。
“……说实话我当时并不确定，但，查遍资料，只有你们，过于神秘，我想，可以来碰碰运气。
到了这里，才发现与我梦中的场景，近乎重叠，但也是从你们这里离开后，那个噩梦，好像摆脱了，晚上即使不靠安眠香，也能一觉天亮，也算是因祸得福。”
罗杰说完后，只觉得轻松了许多，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端起茶杯，喝着提神的花茶，午后的阳光过于暖洋洋，让人产生了倦意，轻笑着向远处正好对视的云鸢招手，对方些许慌乱，往这边过来。
“那我懂了，罗杰部长您的梦，是真的。”
“？”
罗杰疑惑，转头对上云络玉的眼神，对方也不似半点作假，倒像是胸有成竹，开始了自己的见解。
“有传闻，如果一直在做一个梦，那是平行宇宙中发生的事情，是一种预警与提醒。”
“虽然我这么说比较冒昧，但是不是迷信了些？”
“如果这件事在平行宇宙中发生，那么，不会只做这一个梦，之后，应该还会有。
那我拭目以待了，罗杰部长。”
云络玉族长笑的意味深长，令人捉摸不透，罗杰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云鸢，对方的脸上些许不安与惶恐，在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情绪已经收敛，平静的脸上带着微笑。
“族长，罗杰部长，有何吩咐？”
毕恭毕敬的态度，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11岁孩子，对于长辈疏远隔离，没有孩子般的依赖与亲近，也并没有把自己当个孩子。
“……云鸢，我和族长商量，想请你入学赛尔学院。
当然，你有权利拒绝。”
“罗杰部长你……”
云络玉很诧异，罗杰示意，止住她的话，看着眼前这孩子，十一岁的孩子，身高不足1米2，脸色还好，却也有风吹日晒，衣服宽大盖住她的身形，露出的手腕很纤细，不像是练剑的人，但手掌上的练剑痕，做不得假。
云鸢听了，眼中先是一亮，随后看向云络玉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数，与罗杰对视一眼，对方眼中明显的于心不忍，但云鸢神色坚定，毫不犹豫的回到。
“我愿意。”
罗杰心中百味杂陈，欲言又止，随后长叹一口气，脸上扯出笑容。
“……好，过两日我将课本送来，同时办理相关手续，可能会有些繁琐，云鸢，怕麻烦吗？”
“我不怕。”
“好孩子，过两天我来接你的。”
罗杰既心疼又欣慰，站起身，伸手想抚摸她的头，却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手，转身向云络玉行礼。
“云络玉族长，受教了，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罗杰部长，辛苦了，我送您，边走边聊吧。”“多谢族长，云鸢，回去休息吧。”
“是，罗杰部长，族长。”
……
从春末到夏至，森林的树木葱翠一片，在树荫下，很是凉爽，炽热的阳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投射下来的只有斑驳的光影，抬头看去，令人恍惚。
树下的身影聚精会神的看手中书本的知识，太阳的照耀并未让她觉得炎热，树上的鸟叫声，蝉鸣声不绝于耳，她都置若罔闻，罗杰走到她身侧，阴影投射下，她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
“罗杰部长？！对不起，我看得太投入了，没注意您来了……”
“不用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罗杰看她紧张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她放松些，随后坐在树下，向她招招手。
“罗杰部长，手续已经办好了，是需要我去提前适应吗？”
云鸢局促不安，变扭的走过去，跪坐在他面前，罗杰无奈扶额，站起身把她拉起来。
“你不必跪任何人，在帕诺，并没有这种礼仪。”
“？不应该跪父母吗？虽然您只是我的临时监护人。”
“……那也不必跪我，我并没有做了什么好事……”
云鸢看罗杰神情不对，原本对于“不跪父母”这事表示疑惑与震惊，随后在对方百味杂陈的表情里，选择转移话题。
“父亲，”
“？停！”
罗杰原本还在愧疚，一句“父亲”连忙把他的思绪搞乱成一团麻绳，连忙止住对方的话头。
“？怎么了？父亲……”
“我、我先回去了，一周后我来接你！”
“是。”
罗杰第一次没办法与人平静的交谈下去，这两个字让他像接了烫手山芋般，落荒而逃，急匆匆的脚步，身后的云鸢嘴角忍不住带上笑。
“云鸢，你故意扰乱罗杰部长的情绪吧。”
云络玉从不远处的树后面，缓缓走出，没有发出声响，走到云鸢身旁。
书本好好的摆放在树荫下，云鸢神色黯淡。
“我知道罗杰部长是对我们的愧疚，我们并不打算趟这大陆的浑水，自然需要一个人质。
所以，这并不怪他，他也没必要耿耿于怀。”云鸢神色平静，刚才那一抹笑意已经消失不见，眼中的沉重，与思想的理智，让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你，后悔吗？”
云络玉语气凝重，他们都心知肚明，没有谁是蠢的。
“我不会后悔，我们一族需要安定，即使为此献上性命，这也是我身为少族长的使命。”
“……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赔上自己，你还小。”
“是，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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