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33

郑楚玉站在粥棚前，手握沉重的木勺，心中却满是无奈。精心梳妆打扮的自己，在这尘土飞扬、人声鼎沸的地方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黏腻得让她倍感不适。她心里一阵懊恼，甚至萌生了撂挑子走人的念头。

然而，当她瞥见身旁同样疲惫不堪却依然坚持的卫子夫——那个瘦削身影扶着腰，仍在低声安抚百姓时，她叹了口气，只能重新振作起来。就在这时，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双手接过热腾腾的粥，眼中泛起泪光，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多谢姑娘！姑娘真是人美心善的活菩萨啊！”老妇人牵着身旁瘦弱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脸上的渴望与感激如潮水般涌向郑楚玉。

看着这一幕，郑楚玉心底翻滚起复杂的情绪，像是被什么柔软却尖锐的东西刺中了一样，难以言喻。她下意识地伸手从旁边拿起一块饼塞进老妇人手里，又急忙拦住对方即将鞠躬的身子，“婆婆，快别这样，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语调里多了一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目送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郑楚玉怔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待到歇息时，郑楚玉才缓缓走到卫子夫身旁坐下。她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对方，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与疑虑：“他们知道我们是巍国的人……你这是在替表兄收买民心？”

卫子夫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这也只是其一。男君乃巍国主公，若辛都城的百姓执意与他为敌，最终受伤的只会是这些无辜的百姓罢了。我这样做，既是为缓解男君的压力，也是真心希望这些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苦难。”说罢，她伸手轻抚郑楚玉的发顶，语气温柔却不失调侃，“不过，我倒没料到表妹今日竟能撑下来，没喊一声苦一句累。”

郑楚玉一怔，心头莫名生出一丝窘迫。她努力压下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避开卫子夫含笑的视线，装作随意地环顾四周，试图转移话题。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魏俨身上，手指随即指向那边：“那他呢？不是说好和我们一起施粥吗？结果倒好，看他现在那副模样，哄得一群姑娘不知天南地北！”

卫子夫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魏俨正捧着几簇鲜花，与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们谈笑风生，逗得周围的百姓笑声连连。

卫子夫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掩嘴凑近郑楚玉耳边，低声笑道：“虽说他确实和百姓聊得开心，但表妹难道不觉得，世元表兄就像只花孔雀吗？”

她话音未落，郑楚玉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个画面——魏俨挥舞着手中的鲜花，神采飞扬的模样分明如孔雀开屏般张扬。两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齐齐笑出了声。

这时，魏多缓步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只水囊，恭敬地递到她们面前：“女君！表小姐！喝点水吧，很快就能收拾好了。”卫子夫伸手接过水囊，神色平静。而郑楚玉则微微退后了一步，抬手掩面，似是下意识地躲避着什么。今日的妆容早已在奔波中被汗水浸染得狼狈不堪，她实在不愿以这般模样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魏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君身后的郑楚玉身上，那一瞬间，他的脸颊竟悄然泛起一层红晕。男君先前与他提过撮合自己与表小姐之事，起初他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位表小姐素来对男君心存爱慕，又怎会将视线转向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

然而，此刻凝视着郑楚玉略显憔悴却依然温婉动人的侧颜，他心中却忽然生出一丝涟漪。那双低垂的眼眸，那抹浅浅的窘态，在他眼里竟如晨曦初露般美好，恍若误入凡尘的仙子，令人心生倾慕。

迎上少年那炙热的目光，又感受到身后郑楚玉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卫子夫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向后倾了倾，低声道：“早上来的时候，你不还觉得魏朵小将军挺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就避之不及了？”

郑楚玉急得直跺脚，伸手推了推她的背，压低声音哀求道：“我这样子怎么好意思见人啊！哎呀，表嫂你别再退了，快替我挡着！”

卫子夫被她推得无可奈何，只好对魏朵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而魏朵始终低垂着眼睑，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却下意识地将身形微微侧偏，恰到好处地为她们遮挡住外人的视线。恰在此时，魏俨缓步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卫子夫望着缓步而来的魏俨，唇角微扬，笑道：“表兄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已沉迷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了呢！”魏俨眯起眼睛，故作不满地说道：“这是什么话！表兄这是为国操劳，打探情报，深入民间，了解民心！”他话音未落，卫子夫与郑楚玉已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一旁的魏朵也拼命抿着嘴角，勉强压下笑意。

片刻后，卫子夫才忍住笑，故意挑眉道：“表兄这般本事，怕是已经迅速打入百姓内部了吧？”魏俨闻言，昂首挺胸，动作优雅地摆了个自得的姿势，眉毛轻轻一挑，神情甚是得意。

魏朵在旁见状，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还是使君厉害！我们在这边又是利诱又是劝说，百姓们都不肯过来登记。可使君只说了几句话，听说已经有好多人主动过去了！”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敬佩，众人听罢，不禁又是一阵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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