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46

卫子夫静立在朱夫人身侧，目光微凝，看着魏劭于正前方敬香。

忽然间，一人自外大步而入，径直走到魏劭身前，朗声开口：“瀚郡事务缠身，耽搁了时辰，来迟一步！不过我想，老巍侯在天有灵，也不会因此怪罪于我。倒是你，侄儿，竟与乔族联姻，让那乔贼安然寿终，怕是老巍侯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吧！”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带着几分讥诮与冷冽，在肃穆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仿佛因这番话而凝滞了片刻，魏劭的拳头骤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乔贼，这个多年来如同梦魇般盘亘在他心头的名字，如今却已化为一抔黄土，甚至被风光大葬。可祖父与父亲的尸骨却被李肃凌辱多年，才刚刚安葬。此刻魏劭明知魏典在暗中煽风点火，可那股郁结已久的怒火还是被点燃了，烧得他胸口翻涌，难以平息。

卫子夫敏锐地察觉到魏劭的状态有些异样，但她身为刚入门的小辈，说话并不会管用。而太夫人曾在魏劭年幼时执掌权柄多年，早已因“牝鸡司晨”的指责而备受争议，幸而魏劭逐渐长大成人，才让她得以安然退居幕后。如今局势微妙，她实在不便贸然开口。

卫子夫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朱夫人身上，随即伸手轻轻拽了拽朱夫人的衣袖。朱夫人一愣，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疑惑地望向她。

魏劭凝视着魏典，胸中怒火熊熊燃烧，而魏典则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目光中满是挑衅。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朱夫人忽然开口，声音如利刃般划破僵局，将所有人的视线尽数吸引过去。

“既然堂兄今日言之凿凿，那妾身倒要斗胆问上一问。”她语调清冷，却字字如刀，“仲麟接管辛都时，距容郡不过咫尺之遥，甚至数封百里加急文书接连传至堂兄案前求援，为何堂兄始终袖手旁观？若堂兄肯施以援手，怕是莫说区区一个磐邑，便是整个焉州也早已是我巍国囊中之物！如今因堂兄一己疏忽，害得我巍国蒙此巨大损失，妾身实在悲愤难当，真该为我亡夫痛哭一场才是，可怜我儿年幼，压制他这些不作为的长辈啊！” 她的每一句话都似重锤敲击在众人耳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呼吸都似乎变得滞涩起来。

魏典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指向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周围的宗室成员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如细雨般弥漫开来。他们心中暗自思忖，今日朱夫人所言的确是入情入理。若魏典能早日出兵相助，以巍侯的雄才伟略，恐怕如今早已兵临康郡，将那乔贼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血债血偿了！

魏典满脸焦急地说道：“侄儿我真的未曾收到什么书信啊！更别提八百里加急了……”话音未落，朱夫人便立刻接过了话头，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悲愤：“收没收到，堂兄心里自然明白！如今我膝下只剩仲麟这一个孩子，若是仲麟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能走上街头，问问这天底下哪里有这般行事的道理！不帮自己的侄儿也就罢了，竟还拿已故去的叔父与堂弟无法安眠之事来逼迫自己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