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是被后背传来的一阵尖锐刺痛惊醒的,那痛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钻动,尖锐得让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意识从混沌中猛地回笼,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才发现自己正趴在病床上,整个上半身都被固定着,连稍微挪动一下肩膀,后背的伤口都会扯着疼,更别说翻身了。
视野里只能看到地上的白色地板和旁边悬挂输液袋的一根杆子,至于病房里其他的样子,他连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那里,感受着后背一阵阵袭来的钝痛。
看着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的病房,一股无助之感蔓延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便流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后悔的逃课了。
如果他没有逃课,是不是他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不会遇到那个为了五十块钱就想要杀他的疯子,不会被那个疯子将他的背伤得到处都痛。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他就是在那天逃了晚自习,又恰巧的在那天晚上遇到了那样一个变态疯子。
想他好好一个黄花大闺男,女朋友都还没有找到,这背就被划得跟鱿鱼开花刀似的,以后估计人家女孩子看到他的背都想着逃跑吧。
越是这样想,黎簇愈发觉得自己应该看一看自己现在背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在一番心理斗争之下,黎簇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摸着床头的柜子一点一点站起身来。
撑着旁边吊瓶杆子来到厕所,将后背对着镜子,虽然整个过程似乎有些许的艰难,但是总归最后还是看到了他后背的模样。
他那原本完整的后背,此时此刻却被密密麻麻的刀痕彻底覆盖。
那些被导致划过留下的印记,狰狞的蜿蜒在他的肌肤上。
仅仅只是瞥一眼,便能清晰地看出伤口根本还没到愈合的程度。
虽已被人用针线仔细缝合,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道道外翻的血红伤痕,上面交错纵横地布满了粗黑的缝合线,那些景象狰狞得让人不敢多看,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直窜上来,格外触目惊心。
黎簇望着这一幕,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些伤痕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从前看那些香港僵尸片看到过的画面。
那些被称为“科学疯子”的人,将不同人的肢体硬生生切割下来,再仔细地缝合拼凑在一起,最终弄出一个个形态怪异、毫无生气的人形怪物。
而现在,当他的视线触及对方背上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时,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正是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只不过那具实验体现在变成了他而已。
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黎簇只觉得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扯断,“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决堤,他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猛地崩溃下来,转身对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大叫出声,压抑的嘶吼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而伴随着这失控的喊叫,滚烫的眼泪早已不受控制,顺着眼角簌簌地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哦豁,这哭声真嘹亮,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妇产科传出来的,也不知道谁家孩子,这孩子以后一定有大出息啊。”
苏万第二天还要上学,杨好家里还有奶奶以及店铺的事情,所以在确认黎簇性命没什么大碍的那一刻,张海月便劝说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在黎簇病床前守了大半夜,最终还是不行,一个人太枯燥无味了,肚子也有点饿。
张海月刚从楼梯上迈下来,正打算去街角的便利店买点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填填早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冷不防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狠狠吓了一跳,整个人像被针扎了似的打了个激灵。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眼住院部的方向,嘴里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感叹起来。
“卧槽,这好像是我家孩子的声音啊,出不出息不重要了,别是出什么大事了。”
刚走两步,张海月又觉得不太对,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也不管肚子饿不饿了,转身飞也似的跑向住院部。
走到病房门口附近的时候,张海月一眼就瞧见病房外面和自己走之前比,有了些不太起眼的小变化。
她心里一紧,立刻就冲了进去,跑到病床前边站定,张开嘴就大声喊起来。
可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动弹不得。
“你们要对我的学生做什么?滚开别碰他,否则,我.....唔...”
当张海月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人身上的那一刻,她像是骤然受到了惊吓一般。
原本平静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瞳孔也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连带着放在身侧的双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这一连串细微的变化,全都被一旁的黎簇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黎簇见状,立刻拼尽全力地挣扎起来,一边冲着周围大声呼喊,一边使劲儿想要从床上站起身。
“你们别动她,给我放手,你们的目标是我,她是无辜的。”
可就凭他此刻虚弱不堪的身体状况,想要顺利站起来,那简直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痴人说梦。
当王盟看到张海月毫无征兆地推门进来时,他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目光紧紧落在张海月身上,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老......”
“是的,我是他的老师,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别动我的学生。”
他刚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张海月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语给硬生生打断了,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这大晚上的医院内禁止喧哗,其他病房的病人还要休息,你们........是谁?”
房间里的动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惊动了外面的医生,引得他们匆匆赶来。
最先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是这次负责黎簇病情的主治医生梁湾。
当她的视线触及病房内混乱又紧张的场景时,先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连刚才还准备说出口的话语,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
“你是那个.....”
梁湾一看见病房里那个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动心,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很快,她的目光就被那个挡在黎簇病床前的女人吸引过去了。
这个女人,她,见过.......
她有一个病人,经常出事。
身上不是有刀伤,便是有炸伤,又或者是烧伤,反正各种各样的伤痕。
那个病人长得很好看,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他经常来复诊的原因,所以梁湾也自然而然记住了他。
她曾经甚至产生过一个念头,她要把他追到手。
可计划还未实施,便已经中道崩阻了。
原因是那男人他有女朋友,甚至手机壁纸都是那女人的图片,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不过应该年纪不大还喜欢cosplay。
因为那张被当做壁纸的照片上面,图片上的女人身上穿的看起来是民国装扮,图片应该也是后期加了滤镜,所以颜色看起来比较陈旧。
当时看到那张照片的那一刻,梁湾便知道,她可能没戏了。
那个男人每次来,身上穿的都是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就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可他竟然愿意为了那个女孩穿上军装陪她玩。
(张海月要是知道他这样想,估计得说一句,你放屁,什么陪她玩穿军装?他那是工作服)
不过很显然,张海月是不可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当张海月看到梁湾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模样就像是在绝望中突然见到了救星一般,心中的慌乱与无助仿佛被瞬间驱散了大半。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张口朝着梁湾喊了起来。
“医生,医生,这是我的学生,我是他临时监护人,这个一来就想要对我学生动手,我的学生因为刚刚被打了麻药的原因,无法做出反抗自保行为,要不是我来得及时,说不定现在我的学生已经被歹人抓走了,快叫保安,快报警,将他赶出去。”
一滴又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从张海月的眼眶里不断滑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打湿了衣襟。
她微微蹙着眉,双手还微微的颤抖,却依旧站起身来,坚定地躺在病床前,嘴唇紧抿,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实在好不可怜。
王盟在心里头暗暗地叫苦不迭,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实在是左右为难。
一边是老板不容置喙的指令。
另一边则是老板娘张海月,正声情并茂地拼命施展着演技,那副委屈模样任谁看了都难免动容。
这么一合计,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的他,反倒平白无故地成了病房里众人眼中那个不近人情的恶人,这让他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最终,王盟将账直接算到吴邪的头上。
都怪老板,活该娶不到媳妇,都不和老板娘通通气,看搞的现在大家都难办。
王盟的小脑袋瓜一思索,最终决定,既然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