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珠轻微地颤动着,幽幽的光芒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醒目。程锦目光紧紧锁定它,脚下步伐未曾停歇,自南海一路奔波至内陆长沙。
1933年的秋日,沿途所见尽是流民与乞丐,萧条的景象令人窒息。繁华的城市屈指可数,与前世记忆中的热闹相比,此处宛如一幅褪色的画卷,徒留一抹苍凉。
囊中羞涩,程锦只能依靠拾荒、乞讨度日。身上的衣物破旧不堪,是从路旁死去的乞丐身上扒下的;头发乱蓬蓬地纠缠成一团,散发着刺鼻的酸臭;袖口和裤腿甚至露出了两个大窟窿。她裹着这副狼狈的模样混在人群里,毫无违和感,像一个透明人般无人注目。
进城的人群排成长龙,程锦紧握着手中的拐杖,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若再进不了城,今晚恐怕要回到那阴冷潮湿的破草堆里熬过寒夜。天气渐凉,风刮过耳畔“呼呼”作响,远处乌云密布,似有一场雨即将来临。
穿着制服的军官守在城门口,一丝不苟地盘查每个试图进城的人。轮到程锦时,那军官皱起眉头,满脸嫌弃地打量她。“走,赶紧走!”他挥了挥手,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是是是,我这就走。”程锦连忙点头哈腰,如释重负般迅速挪步,紧跟前面那人溜进城。
长沙城内,却是另一番光景。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汽车偶尔从街面驶过,发出“嘟嘟”的鸣笛声。行人纷纷避让,眼神里带着敬畏或恐惧——能坐上汽车的人,不是长沙城里的军官,便是占领军的日本人。
程锦站在路边,目光追随着一辆飞驰而过的日本车队,“咕噜”一声咽下口水。她想起教室里的历史课本,那些血淋淋的文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眼眶渐渐湿润,她咬紧嘴唇,拳头攥得更紧。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又酸又涩,还夹杂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怒火。
恐怕任何一个华夏子孙,看到这般场景都难以平静吧。这些侵略者不仅践踏了国土,更撕裂了无数普通人的生活。想到不久后这座城将被夷为废墟,程锦的心如坠冰窟。但她清楚,自己如今无能为力,只能默默隐忍,像一条沉没于泥沼中的鱼,等待命运的下一次召唤。
程锦眼下急需寻找今晚露宿之地,城内虽有客栈,但因囊中羞涩,即便进去恐怕也会被赶出。
七拐八绕走进一条小巷,一座破庙赫然屹立,周围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小乞丐。
那些人见到程锦的到来,并未露出惊讶之色,毕竟周围的乞丐随时都会有人离开,也不断有新人到来。
离开的人,大部分或许已经死去,但无人会追究他们的生死。
程锦坐在破庙的外围,并未往里面去,她身旁还坐着一个人。那人面前有一个破碗,碗中空空如也,也不知此人多久未曾进食。
程锦仔细打量他一番,眼前的人头发随意披散着,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怀里抱着某种东西,似是一根棍子,用黑色布条胡乱缠着。
他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即便程锦来到他身边,这人也毫无动静。
其实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原本在外面乞讨的乞丐也都回来了,众人开始休息。
夜晚时分,程锦是被一道轰鸣的雷声给吵醒的,缓缓起身,睁开眼,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磅礴大雨。
周围呼哧呼哧的刮着冷风,身旁的大部分乞丐都蜷缩起了身体,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抱团取暖。
借着雷鸣微弱的细光,程锦便看到自己旁边的那个人,还保持着白天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还有着危险的呼吸,这人仿佛已经死了。
明明他身上的衣服,比这里所有的乞丐都要单薄,而且他做的还是最外围的位置,但是他却好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寒冷一样。
打量了半天,程锦终于站了起来,她走到一旁的草堆,小心翼翼的搬起了两捆,堆在了两人的旁边,这样可以抵挡一些寒风。
人鱼上了岸之后,就算比普通的人类强壮的多,但也还是会生病,而旁边的这人,在现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时代,没钱看病的情况下真的可能会死。
终于搬完所有的稻草,将大半寒风挡在外面以后,程锦才慢悠悠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休息。
她并没有看到,原本仿佛已经死了的人,在她闭上眼睛以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