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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百盈涸

余音绕梁

人类喜爱极限,正如西风喜欢剥落茂叶。其突出的表现便是凡事都要评个"最"出来,并将这种思想渗透到方方面面。在一些表格里常出现这一特征性的问题:最喜欢的颜色,书籍等。有甚者又恶意地当着孩子父母的面抛下一个致命问题: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当我看见那些被询问的孩子露出尴尬的笑容时,我从心底怜悯他们。因由孩童时期思考与回馈的弱势,使得他们陷入相当纠结的境地,而询问者常以这种不知所措为食,衣带渐窄。

所幸我在儿时没有过多的被置于此番情景,而那段日子反而为另一个极限的问题作出了解答

我之前在《凫雁回塘》里写过"隐居的贤人耐不住冬天的孤寂,伸手去摘明年的茶叶,又舀来一碗春日的新泉,静静地独坐在炉火边煎茶,期待能在二十年前找到什么宝贝。"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心灵被世俗冰封前,把它投给过去,期待在十二年前找到什么宝贝:从日夜茂盛着的草木和昔人游走的影中,外墙的水管冻了又融,日光与雨水交错流动,蚀落了围栏的漆。转向楼道,拾级而上,木色的门与床,又在酒红的地板上静眠。一瞬间,一段乐曲会在目光游走间喷薄,能把人一下子带到眼中的世界正朦胧地亮着的年月。摇曳的小床与安适的怀。晨鸟初鸣,月色方起。轻盈跳动着的雨点和寂静沉重的雪花,都寓于一段微风,在初始的年岁里轮回。当时光埋下的沙尘被音符所撬动,每个鼓点都在人间闪烁。直到一段词句在乐曲中骤临,世俗的赏析无法染指,文字使人心为之悸动,伴着跌落院墙的阳光照在怀中孩子身上,将世界于顷刻中构筑。我又在另一篇文章中写过:"十年前从指缝溜走的一片春絮正趁着静谧的夜色入梦而来,使人忆起红墙的砖瓦与绿木的茂荫——纵然如今空余梦醒时的悸动与回味时的不舍,仍叫我想到长亭的垂柳与古道旁的芳草。"

两段文字歌颂的实质是相同的——一段乐曲。

音律后是一处居所,在那时的记忆中夕阳是天空常驻的诗。老宅的窗户把夕阳带到人间,我站在老宅的影子下。

在孩童未经世俗的眼里,老宅头上只有残阳和月亮。

音符把心推得更为遥远,依然是亘古不变的余晖,不过那时世间的一切都蒙蒙亮着。

呼吸均匀,身下正微微摇晃,如今心灵饱蘸思念,更能听见钟表旋转着的过去。

我不敢提,怀念定会在音律里溢出。

可夕阳淡褪,月色入户,怀中的幼儿已有欲哭闹的迹象。

歌呢?该起来了,尽管它的回声会在整个岁月中游荡。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伴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舞台上闪烁的灯光,鼎沸的人群为生命狂欢

一群孩子跑着,闹着,热烈而雀跃,齐刷刷地淌过水洼

墙壁上烙着五颜六色的涂鸦,张扬着,喧嚣着,青年们歌颂生命,为之疯狂,在灯火不灭的夜里举杯。

车水马龙,笑语盈盈。

夜色与夕阳交织,夜色下是橘红的夕阳,夕阳上是深蓝的夜色。

在蓝调的河岸旁,游人与水鸟,佝偻的老人与跑着的青年人,长椅上依偎着的恋人与独坐的诗客,生命在此刻静态,但从未停止疯狂。

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的绿,蓬松的云一团团压着地平线,张开双臂,风将衣褶吹成浪。

群山之上,千里白雪,公路蜿蜒着上升,一块木板可以征服雪山。

篝火燃起,点亮银河,极光在天边旋转,沙鸥追逐着浪声,虎鲸正从水面跃出。惊涛中的船上,水手将帆高高扬起。

生命的疯狂在于热烈,热烈的心灵不灭。

我曾登上山顶几许,山顶会吸引着人为之呐喊。

我在呼唤着什么?

回声在答复着什么?

我在寻问人的由来与我的终点,寻问着我的自由意志与每个人写的不同的诗。

回响久久不散,随着乐曲。

歌名叫《送别》,是儿时安适的意象,是旧日奔跑着的影子的另一个名字,他正以孩童未经世俗的眼眺望未来。

一转身,我对上了那目光中赤诚的热烈和期许。

那时橘黄色的光正铺在天空上,但夕阳不在老宅的窗户里。

夕阳在他的眼睛里,楼道旁正坐着他所有的亲人。

生命为所有相遇精心设计了分别,无限的遗憾与痛楚在此聚汇。而在这亘古不变的规律中,我又能做什么呢?

答案在那片回响里。它一直没有消散:

送别

生命将人类不息的遗憾和思念铸作当下,而当下永恒的意义与其在人间驻足的时日我一概不知,只记得送别曾填补告别所带来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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