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帖子。
“我今年34了,性别男,我的伴侣也是男性,我们相遇于高中,已经在一起17年了。
记得那会儿,他为了我出柜,和家里人闹了好久好久,后面以命相抵,他家里人才答应了我们的事情。
我父母比较开明,所以只是小小的协商了一下,我有他自毕业后就同居了,生活一直挺美满的,也不怎么闹矛盾,虽然直到现在也有一些封建老人指指点点,但更多的是支持我们的。
我家境挺好的,也养得起他,他在家里负责吃喝,他说,不让我请保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打扫卫生照管家务活,我出去工作。
说句没良心的话,我好像不爱了,好像是...直男。
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了,好似成了一种执念。
我想离婚了。
可这样我会觉得我好对不起他。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与我父母说了,他们说让我好好考虑,我的伴侣已经30多岁了,还是个0,如果我不要他了,就没人要他了。
其实我是想过这一点的,但我忽然发现,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年少轻狂的我似乎并未真正接受得了同性恋这个东西,只是看中了美丽的外表,两个弱冠之年的少年接吻,我会觉得这世间过于美好,可昨日我看到了两个中年大叔顶着啤酒肚,有着几天未洗的糟乱头发,他们在小巷底下接吻时我犯恶心。
我生活比较规律,所以才没同那两个大叔一样的形象,但或许我是个普通人呢,若我和我的伴侣只是一对普通人,会不会也成了那副样子。
我都人入中年了,才正确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
想问一下大家我该怎么做?”
这是一个匿名问答题,我仔细阅读了其中的内容,留下了自己的观点,回答却发不出去。
“禁止回答自己发出的提问。”
我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我愣了一小会儿,点开了这个账号的个人主页。
这个手机是他的。
而我,是帖子中的那个即将被抛弃的人。
我叫淇知。
是一个gay。
是一个与自己伴侣在一起十七年,即将被抛弃的傻子。
我退出应用,删除了后台,将手机关掉,他在浴室洗澡。
我静静的等着他出来,并没有选择质问他,只是坐在沙发上。
如果我不提出来,是不是就不会被丢到了。
不。
只是会被晚点丢掉。
哪有一个直男会愿意一辈子与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还是个gay。
他似乎并没有看出来我的异样,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旁边。
看似恩爱,可我都知道了。
灯闪烁了两下,像是在提醒着什么,我盯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游离。
我的眼睛原本明亮而富有生气,此刻却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折磨,原来我,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不可言说。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悲伤。我多么希望能够替他承担这一切,让他重新找回笑容,找回曾经的自己。
但我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我想好了,我不后悔。
我让他洗完澡赶快去准备一下明天的工作流程,盯着那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
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房门却被推开。
“生日快乐!小知了。”
我很喜欢唱歌,他总是夸我,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外号。
知了。
但下一个生日,他还会在吗?
挺意外的,我自己都忘了,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将我抱到床上,为我带上生日礼帽,又牵起我的手,走到了全身镜前。
这个镜子与我的身高大差不大,刚好能够容下整个我,他高出了我一个头,所以说,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吻了我一下。
也就是这时,我突然发现,原来我老了,已经变得这么憔悴了。
我哭了。
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替我擦干眼泪。
我问他:“你会不要我吗?”
在这个酷热的夏季,太阳高悬天空,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太阳晃的刺眼。
所以大多数学生都在纷纷寻找阴凉的地方躲避,我也不例外,漫步在绿树成荫的小道上,希望能找到一丝凉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当时我的目光就被一棵树下的身影吸引住了。
他安静地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专注地阅读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他的侧颜轮廓清晰,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似乎被书中的内容逗笑了。
他坐在角落,似乎很喜欢独来独往,以至于我当时问他要联系方式都失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拒绝什么,什么?!我好歹还有点姿色呢。
我走时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头发被微风轻轻吹拂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仿佛时间都在他的指尖静止了。在这喧嚣的世界中,他宛如一股清流,让人感到宁静与安心。
这次,我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忍心打扰他。阳光依然热烈,但在那一刻,我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清凉。
我要定了。
自从被他拒绝了那天以后,我便缠上他了,在我的死缠烂打下,他可算是肯加我了。
我便天天给他发消息,他也一直都不肯回我,直到那次我想出了个坏点子,给他的备注改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我当即截了屏发给他。
他回了一个字,嗯,也不能讲字吧,算是一个标点符号。
“?”
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开朗的一个帅哥能捂不热他。
你瞧,我们很快就混熟了。
不幸的是,家中出了一点小事故,所以我好一段时间没去上学。
我回学校了,他似乎生气了。
下课去找他,他竟然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似有点幸灾乐祸。
我抚了抚了他的脸,他说他以为我死了,发消息也不回。
“下回不会了。”
我原生家庭不是很好,所以我便住校了,巧了,我们在同一个宿舍。
放学被小太妹和精神小伙堵了,一个小伙是gay,妄想得到我,我倒没有那么饿,加上我真的不喜欢吃奶酪味...
而且我还是白纸,再怎么样也要姜余那样的话。
靠,我为什么会想到他,我不会是gay吧。
好吧,还真是。
估计是心理因素,那一段时间我与他竟有些僵持。
他自然察觉得出来,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我说,喜欢。
喜欢。
好像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理所当然,我们在一起了。
上体育课时腿受伤了,他抱着我去了医务室,他很讨厌我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现在是新时代,其实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同性恋这个东西了,除了上一代较为封建的老人觉得这是疯子。
但只能说,尊重理解,但不提倡。
我出柜了。
父母说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但他们看到了我的反应,才明白,原来我说的是真的。他们说我玩玩就可以了,长大后还是要正常结婚生子的。
“对,我要和他结婚。”
于是我父母打了我一顿,因为那时还不合法,可我仍相信。
因为这事我还闹了一顿,我父母倒是勉强接受了,毕竟是我用腿上的十八道划痕换来的。
我还是挺意外的,父母是挺凶的,但很好,我似乎有点庆幸出生在这个家中。
家中又再次出现了变故。
因为我才发现,父母早就离婚了,并且,没有人要我。
他们在背底下说我败家子,说我是一个不会传宗接代的废物,喜欢同性的疯子。
原来都是表面功夫。
父母死了,死于车祸。
我好难受。
我想死。
姜余。
我求你。
救我。
我不想死。
我没有工作,没钱支撑我的学费。
我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一直趴在座位上哭。
老师特意建了一个小群,告诉所有人我的遭遇,他们都知道我的变故,我说咋一直上课看我呢。
姜余握住我的手,我甩开了他,我说我没钱,我要死了,及时止损吧。
他说。
“我有钱,我养你。”
姜余很厉害,学习好还会一大堆才艺,什么尤克里里电吉他,跳舞唱歌画画什么的更没得说了。
而且他跟我不一样,还可以自己挣钱。
好像是在网上当什么画师美工,还有点知名度,写小说还有稿费,那些钱足够他养我了,但想来,亏欠他好多。
他父母很好,没有让他自己花钱养我,直接走流程将我收养了。
我是幸运的。
他父母也打听到了我出柜的事情,那是一个很正常的饭局。
“你和小鱼多久了?”
我有点傻,随即反应过来,眯眼笑了一下。
“301天。”
“小知了,你瞧,我说昨天问,他爸非不信,这不就没卡准时间!”
我看见他们拿出了礼物,烛火很暖,我们好好的,这是十七岁的我。
——
你今年二十七岁,这是第十年。
我们也一直处于高温阶段,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拦住我们要走的路,路上也没有荆棘,没有坑坑洼洼的,总是繁花锦簇。
——
合法了。
我们领证了。
直至今日,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
这是我的二十九岁,10603天。
——
三十岁。
一次旅行,我躺在他的怀里。我跟他说了以前的事情,小学被孤立,春游时,老师让我们在沙滩上踩脚印,但没有一个孩子愿意陪我,我便一个人走了一整天,直到脚心都被磨烂。
讲着讲着,我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我被他背在背上。
回头望去,漫漫脚印,他背着我走了一圈又一圈,数不清。
他将我放下来,操控无人机到了中央,无人机上面有一个小屏幕,他拿给我看。
“淇知。”
那是我的名字。
在沙滩上,阳光洒下,海浪轻拍着岸边。
姜余和我一起尽情地玩耍,笑声在海风中飘荡,我们奔跑着追逐海浪,脚底感受着细沙的柔软,手心里握住的是那晶莹的沙粒。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美好的瞬间被永远定格在心底。
我在我的名字前面画了一个爱心,又多添了两个字。
姜余。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金色的沙滩上,我只记得我们手牵着手,在柔软的沙滩上尽情玩耍。笑着、闹着,海浪轻拍着岸边,仿佛为那会儿的我们的欢乐伴奏。
海风轻拂着他的发丝,我温柔地帮他理好,两人的目光交汇,充满了爱意。
很快,我们又找到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下对方的名字,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爱心将自己包围。此刻,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远处,一群海鸥在空中盘旋,偷偷观望着这边,似乎也在为我们祝福。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身影拉长,美好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陶醉。
在这个美丽的沙滩上,爱情如同那永恒的海浪,不停地流淌。
三十一岁,烛火依旧熏香。
三十二岁,烛火被打湿了,光若隐若现。
三十三岁,灭了。
因为我还没有度过整个三十三岁。
他抱着我,我背对着他,他以为我睡着了。
但没有。
我听到了。
他说。
“不会。”
他说。
“我失信了。”
他说。
“对不起。”
我一直在听,哭了好久好久,迟迟未入眠,他睡着了,我翻了个身,我说:
“没关系。”
我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
我下了床,走到浴室。
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拿起刀,恍然若梦一场。
既然我还爱他,那我就在那儿,打搅不到他的地方,好好看着他。
——
手机又响了一声。
当然,是他的手机。
那条回答没有发出去。
当然回答不了自己的提问。
这个秘密偷偷躲在云层里,沙滩的脚印也不复存在,烛火不再熏香,所有,都成了谎话。
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他已经救过我一次了,这一次,当我还他的,两不相欠。
我永远爱你。
姜余。
好好对待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