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荀抬起手想给白烁擦去眼泪,却因为力气不够碰不到。白烁察觉到父亲的意思,主动低下头,让白荀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阿烁,”白荀勉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听话,不要再胡闹了,这是我命数如此,怪不得任何人。你要真得认我这个爹,就不要再说这些孩子气的话。”
白烁一味哽咽,嗓子里像堵满了棉花。
“多谢仙子大恩,让我能和女儿说上最后一句话。”白荀转过头,撑着一口气,像离朱道谢。
“白城主不必多礼,是我来迟了,未能救下城主。”
“仙子无需自责,仙子对白某的恩情,白某只能来世再报了。白某得女儿无状,还请仙子不要见怪。”
可怜天下父母心,听白荀谈到白烁,离朱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离朱能看在自己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原谅白烁的冒犯。
“令千金一片孝心,令人动容,我绝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迁怒于令爱的。”
在得到离朱肯定的答复之后,白荀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不少。
“白某还有一言想问仙子?”
“何事?”
“那就是白某还能活多长时间?”
白荀一说完,白烁就一声痛呼,“爹”。
“最多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你必死无疑。”
白荀笑了,笑得很是开怀,“还有三个时辰,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白某谢过仙子。”
此刻的他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在白烁看来,父亲这个时候就像是以前还是将军的时候,打了胜仗归来时的样子。
白荀自刎的场面连离朱都有些惊讶,更何况是那些几乎一生都没有见到过死人的普通百姓。
他们有胆子聚在城主府外,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之外,还有就是冷泉宫在幕后的撺掇。
随着茯苓被离朱打跑了之后,百姓们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了,很快就如潮水般退却了。
毕竟“人死为大”,百姓们也背上一个逼死城主的罪名。
白荀在白烁和重昭的搀扶下走到了自己的书房,本来,白烁想直接叫下人把白荀用竹凳直接抬到卧房去的。
却被白荀拒绝了,他一生戎马,不想像个虚弱的病人一样死去。
到了书房里,白荀先是把宁安城中的所有事情都和自己的心腹做好交接,保证即使他死了,城中也不会出现大的乱子。
在安排好这一切之后,白荀才屏退其他的人,只留下白烁、重昭和离朱三人。
白荀苍白着脸,依靠在书房的榻上,白烁怕压到父亲的伤口,不敢像以前一样赖在父亲的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又能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在白荀的膝上无声地落泪。
“阿烁,别哭了,人都有一死,没什么好伤心的。”白荀摸着白烁的头发,安抚道,“你答应为父,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好不好?”
“可是我更想让爹爹陪着我……”白烁抬起头,泪珠划过她秀丽的脸庞,就像是一朵饱受凄风苦雨的小白花,让人无比的怜惜。
白荀心里哀痛,但他顾不上安慰白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重昭,帮叔父做一件事。”白荀对重昭吩咐道,“我书桌右边抽屉里有一个盒子,你把它拿过来。”
“好。”
重昭打开抽屉后,发现是一个装饰精美,但是看上去有些念头的长盒子。
他满头雾水,不过在找到盒子之后,他还是第一时间递给里白荀。
不但他不解,连离朱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白荀临死之前都惦记着。
盒子打开之后,在场的人才知道,原来白荀让重昭去拿的是一纸婚书,正是白烁和重昭的婚书。
难道白荀是想在死之前把白烁托付给重昭?离朱心想,那自己和重昭之间又算什么呢?
重昭和白烁的神思莫名,不过看样子,应该和离朱有着一样的猜测。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荀竟然直接把婚书撕了。
“叔父,你在干什么?”第一个惊呼出声的是重昭。
“爹,你是不想让我嫁给重昭吗?”
“对,”白荀肯定了白烁的猜测,“我宣布你和重昭之间的婚事正是作废,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叔父不高兴了吗?”尽管重昭自己也是想和白烁退婚,但是被一直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叔父否定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