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内陈设华丽张扬,和蓐收见过的文德殿等宫殿截然不同,与皓翎推崇的简约雅致相比,透出一股格格不入。
蓐收一进来,就看到离朱穿着家常的素白衣裳,简简单单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头发。
简约的穿搭,却又衬托出离朱身上那极致的艳。
让原本让人感觉有些突兀的宫殿,显得变得顺眼起来,仿佛离朱就天生应该处在富贵锦绣之中。
宽大的紫檀木平头案上,摆着一套茶具和两只杯子。看见离朱对面,那冒着热气的茶杯和摆放好的坐垫,蓐收心中了然。
不知道怎么了,原本着急的蓐收,看到离朱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又一下子变得安定下来。
不过,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对离朱行了一个拜见太子的礼节。
离朱笑了笑,立刻招呼他坐下。
蓐收也没有客气,径直走到了离朱对面。
待蓐收坐定了之后,离朱开口道:“这茶,是凝霜茶,以前我不怎么喝。今天,为了你,我特地亲手泡了一壶。你不妨尝一尝,看跟以往的,有没有区别。”
蓐收看了一眼茶,却是凝霜茶,是少昊最喜欢的茶。作为少昊的外甥和得力臣子,他也被赏赐过。不过,没有这些好。想必,这些是专门供皓翎王一人的。
面对离朱的殷切劝说,蓐收却道:“殿下泡的茶,自然是好的。只是臣不善茶道,怕是糟蹋殿下的手艺。不如,殿下先来和臣聊聊别的事。”
蓐收言辞恳切,眼神认真,再加上他长相俊美,如果是别人,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不过,可惜,谁叫他对面坐的是离朱。
他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
只见他慢慢露出春风一般的笑容,然后在蓐收慢慢升起不祥的预感里,用清泉般悦耳的声音,说道:“蓐收不肯喝我的茶,是怕我在里面下毒了吗?”
看着离朱“不怀好意”的样子,要是以往,蓐收早就跪下来,请罪了。
毕竟,得罪太子,对他,对青龙部,都没有好处。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还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蓐收抬起头,他和离朱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他毫不退缩地回道:“有没有下毒,殿下自己不清楚吗?”
“今日让我来长乐殿的,不是殿下您吗。我想请问,殿下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的母亲和妹妹?”
四目相接!眼神的交锋,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惊心动魄。
离朱看着蓐收,尽管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深处却燃烧着磐石般的坚定,那目光不闪不避,清澈见底。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殿内的茶香,成了最好的伴奏。
最后,还是离朱退了一步。
他打着哈哈,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蓐收,你脾气也太大了,不过是让你喝杯茶,像我要杀你一样。”
“年轻人,这样不好。”
听了离朱的话,蓐收也不甘弱,“论年纪,我比殿下要年长数百年。殿下这句话,恐怕不太妥当吧。”
离朱端了原本给蓐收泡的茶,喝了一口,后笑道:“妥不妥当,也不要紧。毕竟,更不妥当的事,我也是没干过。”
“更不妥当的事”是什么?
离朱知道,蓐收也知道。
他不但知道,可以说,他还是“帮凶”之一。
两人陷入可怕的沉默当中,剩下的茶水也已经冷透了。原本沁人的凝霜茶香也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玉华香。
传闻,逝去的辰荣王后不仅爱牡丹花,而且擅长用牡丹花做各种糕点和香料。
其中,玉华香就是其中,她最拿手的香料。
最后,还是蓐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这也是他来长乐殿的目的。
“殿下,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的母亲和妹妹?”
蓐收的眼神中除了不甘,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地认命。
离朱:“我要的,蓐收你应该一直都清楚。”
蓐收避开离朱的眼神,带着些自欺欺人,说道:“殿下想要的,不就是皓翎的王位吗?如今,陛下已经在殿下手中……外有大军,内有王上。殿下您又是皓翎名正言顺的太子,陛下唯一的儿子,王位,对您来说,唾手可得。”
“我的母亲体弱,妹妹年幼。她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对殿下您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我求您看在,我背弃陛下,助您掌握大局的份上,放了她们吧?”
说完,蓐收跪在离朱的面前。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屡战屡胜的将军,只是一个渴望亲人相伴的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