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干脆转来立海大吧。”虞翼嗦完最后一口车仔面,竹筷"啪"地戳在碗底,“东京总出命案就算了,那个柳生银羽……”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听立海的人说,当年她狂追幸村部长不成,把女经理推下楼梯才被退学的。”
我的木筷在半空滞了滞,汤面升起的白雾让妻夫木聪的俊脸愈发朦胧。
“算了吧。”面条“哧溜”钻进喉咙,海苔碎黏在唇角,“转学又要重新自我介绍,我可不想再站在讲台尴尬一次。”
“ceoi4 nei5 laa1(随你啦)。”虞翼手肘撑在桌面上,热气模糊了妹妹小口吃面的剪影。他忽然发现沾在妹妹睫毛上的水雾都像星星,这个认知让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两下,“那个铃木…看着就唔系好人。”
竹筷在汤碗边沿轻轻一磕,我抬眼,“怎么说?”
虞翼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太热情了,而且特别装,一股子汉子茶的味儿。你懂那种感觉吧?”说着,他抖了抖身子,伸手摸了摸肩膀,仿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是仅仅是单纯递水递毛巾,那倒没什么。但她每次都这样,明明才第一次见我就特意往我身边晃悠,还跟其他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
我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别总觉得女生爱往你们男生身边凑,说不定人家嫌你们一身汗臭味,恨不得离十万八千里呢。”
虞翼突然把脸凑到我跟前,丹凤眼瞪得滚圆,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布偶猫。“虞婳你居然不信我?!”他指尖的筷子在碗沿敲出清脆声响,震得汤面泛起涟漪。
我低头嗦面不理他,耳畔传来瓷碗相碰的脆响。再抬头时,我碗底那颗颤巍巍的潮汕牛丸正悬在他筷尖,琥珀色的汤汁顺着纹理往下淌。“虞!翼!”我撂下筷子要去抢,他却手腕一转让牛丸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精准落进自己碗里。
“你当我和那群普信男一样吗?”他咬着牛丸含混不清地说,“她、她借着送水故意蹭我衣服,我还害怕汗蹭她身上她赖上我呢!捧着一筐球故意摔在我跑道,害我差点儿滑倒,还有更夸张的……”
“这就是你抢我牛丸的理由?就当让给你的。”我哼一声,“有小姑娘伺候你就知足吧,大不了你躲远些,人家总不愿意热屁股贴冷脸。”
“我就是这么想的。”虞翼说道,“包里备足水和毛巾,一定要离她远远的。可别到时候又传出些莫名其妙的事,就像她和幸村的CP在立海大传得沸沸扬扬那样。”
我嗦溜着最后一根面条,汤汁溅在唇角也顾不上擦,随口瞎扯:“你们男生组CP不都乐在其中么?那个幸村说不定正躲在被窝里数热搜呢。”碗底残留的油花在顶灯下泛着光,野田昊发来的消息躺在手机里,像块灼手的炭。
虞翼耸了耸肩。
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拖出绵长的吱呀声。洗碗机的蓝光在眼角跳动,感应到碗碟靠近便自动张开舱门,蒸汽混着柠檬味清洁剂涌出来沾湿了袖口。虞翼倚在流理台边剥橘子,果皮拧成螺旋状垂落,我冲他晃了晃湿漉漉的指尖:“明早见。”
虞翼把橘子瓣抛进嘴里,“明早见?”柑橘清香突然逼近,“我看是凌晨三点厕所见吧——今天不准备熬个大的?”
水珠顺着指尖甩出一道虹,正落在他脸上,“现在是沉浸式冲浪时间。”我晃了晃手机,锁屏上的蓝光像只萤火虫停驻在鼻尖“某位黑客先生昨天刚教我怎么绕过防火墙……”
“西八啊,我这儿还一大堆事儿等着呢,求您行行好。”虞翼忽然伸手撩开我垂落的发丝,“十二点前睡,明早给你带核桃酪。”
——谁会十二点前睡!
我们从对方的笑眼里分别看见这句话。
仰面躺倒在法式轻奢风格的圆床上,看着丝绸被面随着动作泛起珍珠光泽的涟漪,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了。墨绿天鹅绒床帘将四柱床围成秘密花园,七个玩偶在枕畔堆成小山,从草莓熊到皮卡丘正歪着脑袋注视我。顶灯在墙面投下细碎光斑,掠过那些裱在鎏金相框里的照片——我哥举着棉花糖对我做鬼脸,我戴着学士帽朝镜头飞吻,还有在天坛等景点拍的美照。
【20:44】
【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手机屏幕在21:03分亮起,四条撤回提示像整齐排列的省略号。对话框再次跳动时我正把脸埋进小羊玩偶的卷毛里。
【东京花蝴蝶:你睡了吗婳酱?】
拇指悬在冷光屏上三厘米,袖口滑落时蹭过锁骨泛起细密痒意。讨厌的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功能如同跃动的磷火,将删了七遍的长篇剖白生生灼烧成灰烬,最后也只输入两个字——
【余华分婳:没睡】
几公里外的书房,红木椅与柚木地板发出刺耳摩擦声。野田昊松开两颗钻石袖扣,荧蓝屏幕光爬上他新换的宝格丽鎏金袖扣——此刻这枚矜贵配饰正随着主人指尖颤抖,在键盘上方划出紊乱弧线。
我点进朋友圈,点赞提示像爆开的银河倾泻而下。五年前年滑雪场摔得四仰八叉的丑照,四年前爱丁堡落日时拍的人相胶卷,甚至去年深夜发的意大利夏日旧梦视频剪辑,此刻全被缀上爱心形状的点赞印记。我咬住小羊玩偶的耳朵憋笑,丝绒窗帘外忽有夜航机掠过,轰鸣声震得心脏咚咚咚地敲响。
当视线落回聊天框时,“对方正在输入中”。我屈起膝盖碰了碰垂落的床幔,墨绿浪潮里玩偶齐刷刷倾倒,草莓熊的鼻子撞上手机边缘。
【余华分婳:视监我朋友圈】
收到消息的刹那——野田昊还不懂,有些心事要绕地球十四圈才敢落地。
又编辑了好一阵消息,野田昊反复斟酌着用语。既不能显得太严肃,又不能太过轻佻;要风趣幽默,还不能油腻。就这样捣鼓了足足七分钟,他终于找到了一句还算满意的——
【21:11】
【东京花蝴蝶:因为我想多了解婳酱一点。】
好家伙,编辑八分钟就发来这样一句话。我盯着界面跳出的消息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翻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两条腿在半空胡乱蹬了几下,像是热气熏红了耳尖,指尖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发出去的瞬间又手忙脚乱长按撤回,结果误触了拍一拍功能。
【21:31】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余华分婳”拍了拍“东京花蝴蝶”】
【东京花蝴蝶:?】
【东京花蝴蝶:这是什么功能?】
【余华分婳:

【余华分婳:你双击我的头像】
【“东京花蝴蝶”拍了拍“余华分婳”的盛世美颜,并羞红了脸。】
【东京花蝴蝶:!】
【东京花蝴蝶:原来如此,还有这样有趣的功能!】
【21:36】
【东京花蝴蝶:我设置好了(^.^)】
【“余华分婳”拍了拍“东京花蝴蝶”并捧出了一束娜欧蜜。】
——娜欧蜜?!
——什么娜欧蜜啊这家伙!
热气直往脸上涌,我慌忙从被茧般的被窝里探出手,指尖堪堪够到开关。"啪嗒"一声,满室亮白应声而熄,只剩床头的暖橘色小夜灯在睫毛上投下颤巍巍的光晕。手机屏幕的冷光刺破昏暗,"娜欧蜜"三个字像滚烫的烙铁印在视网膜上,惊得我整个人往被褥深处缩了缩。
什么大渣男啊这家伙。
刚认识就开始撩妹。
——以为我是什么很好泡的妞吗!?
嘴角却抑制不住一点儿。
荷兰新培育的玫瑰品种,花苞足有拳头大,天鹅绒质地的花瓣层层叠叠,据说盛放时会渗出蜜糖般的甜香。可此刻这些园艺知识都化作灼人的火星——娜欧蜜,love me。
大少爷会用最矜贵的玫瑰小心的、试探着说着最直白的情话。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将化作实体,正如那含苞待放的玫瑰,在他的胸腔里鼓胀得要挣破肋骨。
野田昊将脸埋在掌心。
——是不是太失礼了。
……
——会被发现吗?
——太明显了吧……
——怎么不发消息了?
——能够意识到吗?
——他在说什么啊!
——他们才认识多久?
野田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素未谋面,所以确定彼此间并无瓜葛——当她在香港茶餐厅咬着冰奶茶吸管时,他正倚在东京千鸟渊的樱花树下翻书。可命运偏将两个陌生人困在同一个包厢,玻璃窗外飞驰的富士山轮廓突然沦为虚化的背景,他的视网膜只捕捉到少女耳后碎发被空调风吹起的弧度。
于是十七年来精密运转的心脏像被塞进了一整座夏日祭典的烟花工坊。
为什么呢?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他思考过。一个初中女生,算起来或许比自己小个三四岁,这个年龄差倒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长得漂亮,极为漂亮,漂亮的能瞬间夺走所有人都目光,闻起来香香的,很聪明,不过要是笨一点也好,胆子很大,身材也已经初显曲线,眼珠黑的像水仙花瓶里的黑石子……
野田昊绝望地闭紧眼睛。
——变态吗?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