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郑北挑着姜小海快下班的点来到他工作的旱冰馆，三言两语就让姜小海去换衣服带他去泡澡发发汗。
姜小海知道郑北在试探他，推诿了两次就没再拒绝，转身的瞬间表情淡漠的可怕，但还是如郑北愿跟着去了澡堂子。
事实正如容池预料的那样，郑北不仅没证实自己的怀疑，还被姜小海一个平A给偷了家。
当郑北强硬的把姜小海身子掰过，故作亲密的扯下他另外半边浴巾，肩头年久的伤疤映入眼帘，此刻的郑北好像跨越时空，重新回到他的十二岁。
姜小海······就是乐乐！
郑北一下子被震住，可是乐乐不是···死了吗？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午夜梦回，都会梦到那个被他留在茫茫雪地、留在垃圾站、警察在人贩子后院挖到的十二岁男孩，那个比他矮小却勇敢帮他挡住人贩子那一击，伤口发炎躺在床上还说要保护他，小他几个月的乐乐弟弟。
他不止一次在自责悔恨中惊醒，后悔自己没能把人带着一起跑，或者别给人留下那句等着他的话。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乐乐，他不一定会走上警察这条路。
郑北盯着姜小海后脑勺，嘴里发干，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一下：“你那是···几岁撞的？”
“十一二岁吧，记不太清了。”姜小海叹口气，知道大哥认出自己了。
“你、你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过吗？”郑北急切的问，还想再确定一下。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姜小海没有说话，他的眼底黑漆漆的暗沉翻涌，好像暴风雨前的大海，海面宁静但海鸥惊飞。他顿了好一会儿，微转过头看了郑北一眼，没说一个字。
尽在不言间的，郑北知道，他就是乐乐。
站在淋浴器下，澡堂里热气腾腾，直到喷头温热的水浇在他头上，郑北才像从十二岁那年的冰面上走出来。
乐乐没死，真好。
“你是啥时候认出我的？”坐在老郑头鸡架店里，郑北看着对面穿着一身Polo衫的姜小海艰涩开口。
从澡堂子回家这么一大段距离了，加上出澡堂门口姜小海一句“哥，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郑北哪能没意识到乐乐早就认出自己了呢。
“就小白楼出事那天，你一下车，远远的那么一眼，我就认出你了。郑北哥哥。”姜小海吐着烟圈，倒是比之前在澡堂里自在，话语中带着一股子酸意，最后四个字说的一字一顿的。郑北只以为是在控诉他没能认出对方。
郑北听到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一下就泪目了，硬汉不好意思哭，手撑着桌子仰面捂着眼睛。姜小海透过铜锅的蒸汽，看着郑北的脸，又吸了口烟，带着回忆的语气，“你更高了，更壮了，但是眼神没变。”
郑北放下掩面的手看着姜小海，眼里有悲伤有欢喜。
“就是这个眼神儿，贼敞亮。”
郑北对上视线，“你都认出来我了，为啥不告诉我呀？”
姜小海苦笑：“但你没认出我呀，大哥。也对，我猜，你就算是认出我了，你也、不会想认吧。”
“毕竟咱俩现在隔着路了。”他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被不同的人捡到就会收获不同的结局，他俩现在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毒贩，不相认才是最好的结局。
郑北原本因为乐乐还活着心里那道坎终于过去，没想到乐乐本人竟然这么想，更愧疚了：“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乐乐···”
姜小海抬手冷漠打断：“别叫乐乐，乐乐死了。”对他来说，乐乐早就死在了十二岁那个冬天，死在郑北失信于人的那年雪里，活下来被人贩子带回去、卖到姜家的，是他姜小海。
郑北听出这话里面的怨恨，他心酸的解释：“我真以为你死了···”
“就是死了，死好几回了。”姜小海摇头，回不去了啊。
他杀人诛心继续道：“大哥，我挺恨你的，那回咱俩喝酒你后来睡着了，我都想杀了你。”姜小海的话里带恨，说着伤人的话，但两人的心里都在滴血。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别乱动，等我回来’，为什么你们这些想抛下我的人不直说呢？为什么都要骗我呢？”此时的姜小海以死去的乐乐的身份和郑北对话，而非一个混混和警察。
当年的结局造就了如今两人截然不同的人生啊。
恨是被瓦解的爱。姜小海知道自己还是在意郑北的，否则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在他面前扮乖，但他更埋怨郑北，因为十二岁那一年郑北把他扔了。
郑北只觉得心痛的无比呼吸，“我没抛弃你，真的、真没抛弃你！”他解释到：
“当时咱俩一起逃出来，躲在那垃圾站，我出去找人，找到人之后我昏过去了···我发高烧，两天、昏迷了两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拉着警察去那垃圾站找你，可是你已经不在那了，我带他们去人贩子窝找你，人贩子也跑了···”
郑北红着眼眶，诉说十二岁的无能为力，“我不知道上哪儿找你了，过了半年，六月初的时候，那会人贩子被警方给打了···”
姜小海听郑北的解释，一切都是那么阴差阳错，造就两人命运走向正负的两端，表情冷漠。
直到郑北说“当时就说在后院挖出来一个小男孩，不管是身高还是岁数都能跟你对上。”姜小海满眼的恨动容了一瞬，“你以为是我？”
郑北咬着牙把泪意逼回去，诉说着自己这么些年：“从那以后每年，从那之后每年六月初的时候，我就拿着汽水去那个垃圾站看你。”说完觉得当人面这么说不太好，又自责的不自在低头摸耳朵。
“那是小池···如果不是他，躺那的就真成我了···我差一点没熬过那个冬天，是小池偷钱给我买的药······”见郑北说到这个，姜小海回忆起小池——姜池。
说完，姜小海起身拿了店里两瓶汽水打开，拉着椅子坐到郑北身边。郑北刚刚沉浸在自责和误会终于解开的喜悦中，没细想姜小海最后的话。
郑北拍拍坐在身边的姜小海：“这些年你受苦了，现在我又把你找着了，你以后不管什么事，咱哥俩相互顾着。”姜小海点点头。
终于和十二岁和解的郑北没注意，姜小海的眼里只有质问，没有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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