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招新之后,琐事频发,以至于新弟子的安置工作一直没有很好的落实。
鲍元辰负伤,这整个大国寺便由永殇华说了算,便打算在清明之前一并解决。
“你听说了吗,今天下午军师大人要替国师大人验灵根。”刘大放下手中练习力量的铁墩,推了推刘小的胳膊。
“啧!”刘小本就胳膊酸胀,被这么一推,痛得龇牙咧嘴,狠狠瞪了刘大一眼,“要我说,这验灵根就该是国师大人亲力亲为。”
“那不是被某些人给打伤了吗?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脸留在这。”刘大瞥了眼沈执那头,眼中充满不屑。
“别去。”
永霁断然是听到了,扔下铁墩就要找他们算账,被沈执抓住手腕。
“那两人如此嚣张,我若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我便不是我!”永霁欲甩开沈执的手,可力气压根没人家大。
沈执不说话,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行了,我不去了……”永霁败下阵来,烦躁地拎起铁墩。
“要我看这主仆俩是彻底熄火了,这贵烦死了,三皇子……啊!”刘大话没说完,被沈执往后脑勺打了一巴掌,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
“说我便罢了,殿下还轮不到你俩议论。”沈执将碰过刘大的手往他身上擦了擦,“还有该洗头了。”
沈执的声音不小,一下子让其他弟子投来目光,看到这场景纷纷笑出了声。
“我去!就你个奴才还敢跟我动手!今天不为别的,光是为国师大人我也要好好收拾你!”刘大的自尊心使他不畏强者。
“你?收拾我?”沈执嗤笑一声,“别闹,我不欺负小孩儿。”
“你!”
“还是不洗头的小孩儿。”
这番话下来,众人都被逗乐了,只有刘大、刘小两人气红了脸。
“别废话!我今天不打你个满地找牙!”刘大抬手向沈执打去,沈执只是一侧身便让人失去重力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人群中发出一阵爆笑。
“啊!”刘大起身又是一击飞踢,沈执看准时机抓住他的脚腕,在地上画起来圈,再停下来的时候,刘大已经眼冒金星了。
“哥!”刘小忙扶起刘大,可他不像刘大这般有胆量,只是一脸气愤地看着沈执。
“干什么!都练完了吗?”永殇华看着聚在一起的弟子,呵斥道。
众人忙散去,自顾自练起了力量。
“刘大!谁干的!”陈瑾媛是与永殇华一起来的,固然对刚才的事儿毫不知情。
“大小姐,你可要为我哥哥做主,他只不过开了几句玩笑,便被沈公子一顿好打。”刘小一边颠倒黑白,一边心虚地瞟沈执。
“三殿下,我尊称你为殿下,你便让你的侍从这么欺辱我的人!”陈瑾媛向来护犊子,看着沈执毫发无损,自己的人却满脸尘土,怒上心头。
“呵……我看你是癞蛤蟆唱歌,张嘴闭嘴一个臭啊!他无缘无故闲的慌,去打个公鸭嗓?”永霁气得脸色铁青,“你敢把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我保证打你的人会从一个变为两个。”
永霁看了眼永殇华后头的永轩逸,思索片刻又改了口。
“是三个。”
刘小闭了嘴,他估量了一下战力,的确打不过……
“行了,既然是你们的错,那边不必喊冤了。”永殇华想想也是刘大刘小的错,这两人嚼舌根子的实力,他这两天已经见识过了。
“大家听我,下午在方圆殿举行灵根测试,同时你们当中会有人被选入内殿,好好准备吧。”
沈执眼色沉了沉,永霁是皇室后代,不论灵根如何,他都必然进入内殿,而他便不一定了。
“沈执,你过来。”永殇华将人拉到一边。
“阿执,你如今打伤了鲍元辰,即使是你的灵根尚好,内殿也定无人愿意收你。”永殇华正了正脸色。
“我知道,所以我想请华大哥帮我照顾好永霁,他……”
“这你便放心,三弟毕竟是皇子,短期内没人敢动他。”永殇华拍了拍他的肩,“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华大哥?你……”沈执心下一怔,这些年他在芳泽宫,早已听说永殇华是皇后那一派的人,他前些日子拒绝了皇后,如今永殇华要收他为徒,“你知道的,我先前从未在意过你是皇后的人,但如今你的这般善意,我实在……”
“这不是皇额娘的意思。”永殇华急忙道,“阿执,师父的死是我这辈子的痛,我收你为徒,只是想替他护着你,哪怕只是片刻。”
“华大哥,我知道你对父亲,对我的情意,但自从沈家被抄的那天起,我便不会再依附于任何人。”沈执脸上带着笑意,摆摆手转身走了。
烨苒宫,皇后跪坐在佛像前,手里捻着佛珠。
“儿臣见过皇额娘。”永殇华行礼道。
“沈执那边可顺利?”鲍元嫣停了手中的佛珠,微微抬眼道。
“儿臣办事不利,还望皇额娘责罚。”永殇华跪在地上,心下确是松了口气。
“本就没指望你。”鲍元嫣抬手,永殇华忙上前将人扶起,“你以为本宫为什么让你去拉拢他?”
永殇华愣住了,此刻他才明白鲍元嫣的用意。
由永殇华拉拢沈执,要是成功便是收下一位猛将,若是失败还能离间二人之间的情意。
“华儿,你自小无依无靠,是本宫养育了你。”鲍元嫣抬手,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你却帮着三皇子!”
“儿臣不敢。”
“你还在瞒本宫!”鲍元嫣手掌一用力,永殇华顿时口吐鲜血,“那银月鞭可是你给他的!”
“儿臣不敢……”
“若不是那银月护主,前些日子他便已经被戒心泉侵蚀,你可坏了我一件大事!”鲍元嫣定了定神,缓和语气道“华儿,遵从你的内心,眼见着离皇位只有几步之遥,万不可就此放弃啊。”
“皇额娘,儿臣谨遵教诲。”永殇华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午后,外殿的新弟子聚集在方圆殿内,殿上坐着永殇华和三个内殿的长老。若是说鲍元辰是大国寺的脸面,那这三位长老便是大国寺的躯干。
“时辰到!”一个弟子喊道,下头的新弟子也安静了。
“第一位,鹿念骊!”老弟子按着花名册报名。
鹿念骊自信地走上前,他在家中便测过,灵根的资质是十拿九稳的。再者他父亲是当朝尚书使,母亲又是征战沙场的射骑大将军,尊贵的家世,自是可以进内殿的。
鹿念骊将手放在言灵台上,眼见着一束青色的光耀闪过,台上的几个长老皆露出欣慰之色。
“纯种木灵根!”刘小率先反应过来,惊呼道。
周围的弟子也是一阵感叹,要知道一个人的的灵根至少是有两种组成,极少数会出现纯种灵根。
“念骊啊,很不错,不愧是秋大将军的孩子哈哈哈!”一个满面胡须的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这是泓涯长老,三个长老中年岁最小的。
“我可要逾矩了!你们应当没人和我抢吧。”泓涯长老从腰间掏出一个玉牌递给他,“做我的徒儿吧,啊?”
“多谢泓涯伯……多谢师傅,徒儿自当努力,不负师傅器重!”鹿念骊惊得目瞪口呆急忙收下玉佩。
“泓涯,这么多弟子,你不再看看了?”瞻言长老是个古板的,一向不喜泓涯长老这不守规矩的做法,却不好在众弟子面前驳他的话。
“瞻言兄说笑了,我都给出去了,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泓涯长老往座上一瘫,“再者,谁说我只收一个了?那念骊得多孤单啊?是吧!”
“你!”瞻言长老气得直发抖。
“瞻言,小辈看着呢。”沁雯长老制止道,语气十分平和,“泓涯,坐好了,别太过胡闹。”
“下一位,刘大。”
刘大突然被点到,本来就紧张得要死,一下子就蹦出去了,引得一阵哄笑。
他忐忑地将手伸出,放在言灵台上,只见一束红白相间的光耀闪过。
“焰气双灵根!”台上的老弟子喊道。
“我……我居然是双灵根!哈哈哈哈!”刘大一蹦三尺高,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随后陆续测了十余个弟子,除了永霁,陈瑾媛和永轩逸是双灵根以外,其余的都是三种以上的灵根。
“下一位,沈执!”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的弟子安静了些,大多想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资质能有多厉害。台上的长老也脸色复杂,只有泓涯长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沈执将手放在言灵台上,半天没有反应,就当众人以为他是个连灵根也没有的废物的时候,一束纯白无比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方圆殿。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愣在原地。
“纯种气灵根。”沁雯长老眯了眯眼,复杂道。
“来人!将这妖徒拿下!”瞻言长老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几个弟子冲入方圆殿将人围住。
“沈执!”永霁想上前去,被鹿念骊扣住。
“你疯了?纯种气灵根足以表明他是涂山氏的后人,你就算是圣上也保不了他!”鹿念骊警告道。
“管他呢!”永霁挣扎着,被鹿念骊一掌击晕。
“弟子不知何罪之有,要将弟子视为妖物。”沈执是真得懵了。
“不知!大胆涂山余孽!潜伏我大安意欲如何!”瞻言长老怒目圆瞪,“前些日子伤大国师,你定是也有意而为之!来人,即刻斩杀!”
“瞻言长老!万万不可!”永殇华这才反应过来,忙为沈执求饶。
“大皇子这是要包庇罪氏后人!”瞻言鼻孔呼呼出这气,好不威风。
“长老请慢!弟子虽不知为何会让诸位长老错认,但是弟子可自证身份,只是弟子只能告诉沁雯长老。”
“你当自己是谁啊!废话那么多,就地处决……”
“瞻言,冲动。”沁雯摆摆手,“泓涯,你和瞻言把弟子都带下去。”
瞻言虽不满,但沁雯毕竟比他年长,他只好照做。
“人都走了,你可说了吧。”
“沁雯长老,弟子并不是什么涂山后人,弟子乃前宰相沈默群之子,沈执。”
“我知道。”沁雯长老走到他跟前,“我跟你父亲虽不是故交,可年轻时打过几次照面,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沈执心下一喜,既然认识沈默群,那就可以打感情牌了。
“那您定然知道我父亲的为人……”
“知道,就他那副横刀夺爱的小人模样,我这辈子忘不了。”沁雯长老轻笑道。
“长老,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执暗骂自己,攀关系攀到个仇家。
“别担心,老夫不是个记仇的人。”沁雯长老缓缓道,“但我要告诉你,你就是涂山后人。”
“长老何意?”
“你的母亲是涂山族二小姐——涂山妤。”沁雯的眼中浮现笑意,好似看见她似的,“当年熙沐族被灭一事你可知晓?”
“弟子曾经听人说起过,据说熙沐族违抗当时的暴君,不肯交出戒心泉,以至于被围攻。熙沐族的大小姐带着戒心泉逃到窟霓族才得以还生。”
“世间流传的是如此,可实际上邵琤秋再去窟霓族前,还去过涂山族。当时涂山族的族长,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不但不帮,还将邵琤秋软禁起来,逼她交出戒心泉。你母亲看不下去,想将人解救出来,被你外祖父发现。你外祖父想要痛下杀手,关键时刻戒心泉与邵琤秋彻底相融,不仅毫发无损,还成功反杀。等涂山族的大小姐涂山蓉赶到时,邵琤秋和涂山妤已经去了窟霓族。我与你母亲便是那时相遇的,她穿着一身素衣,脸上沾着干了的血渍,一脸决绝。”沁雯叹息道。“当时鲍元辰不愿让她待在窟霓族,我虽然也是窟霓族人,但毕竟是庶出的,没有话语权,这就让你爹这个坏小子有机可乘了。”
“那日后,二人感情迅速升温,建国不久便成亲了,一年后又生下来你。你才出生,涂山蓉便与前朝余孽攻入国都,独自一人杀入沈府掳走了涂山妤,好在鲍元辰及时出手,才安定此次谋反,你母亲也成了里应外合的叛徒。皇后为保沈府清誉,命人掩盖涂山妤的身世,只有当年的几个老人知道,也不怪瞻言他们方才如此激动。”
“难怪娘娘说我母亲死了……”沈执面露伤感。
“人人都说她死了,可我不信……”沁雯抹了把泪,“沈执,别怨她。”
“我不怨,我只当自己倒霉吧。这些年也都习惯了。”沈执平复自己的情绪,作揖道,“多谢长老告知这些,弟子感激不尽。”
“行了,瞻言那边我自会帮你解释清楚,但有一个条件。”
“您说。”
“我要你做我的徒弟。”沁雯面色沉了沉,似笑非笑道。
沈执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后退两步,生出了疑虑。
“我看你与三皇子情意深厚,我倒可以将他……”
“长老愿意收弟子已是大恩,不必再为弟子多收一徒。”沈执忙劝阻道,他是与永霁情谊深厚,可这沁雯长老一看就不简单,招入永霁不过是徒留把柄在人手中。
“行吧,那便如此吧。”
经过半个时辰的商讨,最终永轩逸与陈瑾媛拜入永殇华门下,永霁和鹿念骊拜入泓涯门下,刘大刘小被收入瞻言门下,沈执则拜入了沁雯门下。其余弟子中三灵根者进入内殿,再让内殿的老人们挑选。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鲍元辰不在,由他的弟子永幸曦,也就是二皇子,挑了一个名为祝霄染的弟子。
内殿由四个部分组成——分别是居住之所云衍宫,负责生活起居的金司处,草木医药的沐苒阁以及商议事务的方圆殿。
“云衍宫看似是一宫,内部却分布明确。”内殿的大师兄楚慈剡介绍道,他是泓涯长老的弟子,资历却最深,“东边乃是沁雯长老的不见雪,西边是泓涯长老的溢欢宫,南边是瞻言长老的正居堂,北边是絮渺峡,正中是大国师的安本殿。”
“哎,这北边的絮渺峡应当是哥哥的地方吧。”永轩逸不解地推了推永霁,永霁正郁闷至极,先是鹿念骊阻止他救沈执从而打晕他,一醒来沈执便入了沁雯长老的门下。
“ 我也不知,身居皇城,哪知晓那么多事啊。”永霁不耐地撇撇嘴。
“殿下有所不知,这絮渺峡原是大皇子师父的地盘,只是他犯了叛国之罪,这絮渺峡便归于大皇子麾下。”鹿念骊凑上来,巴结道。
“谁问你了?”永霁转过身不想理他。
“殿下,我当时那是无心之举,也是为了殿下嘛。”鹿念骊将人拉回来,弯着腰耐心解释,“再者我与殿下同为师父的弟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殿下便不要生我的气了呗。”
“谁愿与你见,这溢欢宫上下那么多人,非同你讲话吗?”永霁撇过来不愿看他。
“哎呀殿下,你我同一时间入门,便情同兄弟啊。这样,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师兄,我便是你师弟,如何?”
“……”
“师兄别不说话,好师兄,别生我的气啦……”
“停!”永霁实在受不了一个八尺男儿在他面前撒娇,笑骂道,“我不气了!你可不膈应人啊。”
沈执隔着人看向永霁,见他与鹿念骊相谈甚欢,想说的话便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