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一依沉浸在对上次姑苏之行“惨痛”过往的回忆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恰在这时,蓝曦臣轻咳一声,如同一缕清风,悄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明白蓝氏的膳食不合你心意,可千万别再翻墙偷跑下山啦。”蓝曦臣语气温和,带着兄长般的关切,说罢,他移开座椅,伸手示意,引离一依入座,动作自然而流畅,尽显世家公子的风度。
离一依听闻蓝曦臣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干笑两声,仿佛想用这笑声驱散那一丝不自在。而后,她迅速低下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碗里的包子上。
蓝氏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早膳在一片静谧中结束,二人并肩缓缓离开膳厅。晨光倾洒,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蓝曦臣收住脚步,神色认真,目光仿若春日暖阳,温和地落在离一依身上,缓缓开口:“今日前来听学的世家公子们已相继到齐。蓝氏所发请帖皆送至各宗氏,来者大多品行端方。只是你身为女子,行事还是得多加小心。”
离一依微微一怔,灵动的眼眸俏皮地眨了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清脆回应:“知道啦,曦臣哥哥,你就别操心啦。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蓝曦臣看着她这古灵精怪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轻声叹道:“你呀……总归还是让人放心不下。这仙门世家的公子们,心思各异,你务必保有防人之心。”
语罢,蓝曦臣微微侧身,声音沉稳又温和,继续耐心说道:“想来你对其他宗门了解有限。兰陵金氏、清河聂氏、云梦江氏,这三大宗门派来的子弟皆值得结交。他们底蕴深厚,门下弟子大多才学出众、品行端正,与他们往来,定能拓宽你的眼界与见识。”
“只可惜,云梦江氏的江小姐此番未能前来,不然你们同为妙龄女子,兴许能有诸多共同话题,相处起来也会更加自在亲昵。”
离一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歪着头问道:“那岐山温氏呢,他们没有派人来嘛?”
蓝曦臣神色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虑,轻声说道:“不曾。前些年岐山温氏宗主修为高涨,在仙门中威望渐盛。自那以后,温氏子弟便个个自命不凡,行事作风愈发跋扈嚣张。他们自持实力不凡,对蓝氏的听学邀约,竟是不屑一顾。”
离一依柳眉轻蹙,脸上露出不忿的神情:“这般傲慢,也太目中无人了。难道就没人能管管他们吗?”
蓝曦臣微微摇头,目光望向远方,似是陷入了沉思:“仙门百家,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温氏实力强盛,其他家族虽有不满,却也不敢轻易与之起冲突。只是长此以往,这仙门的平衡怕是要被打破了。”
离一依常年在山上修行,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如今听蓝曦臣这么一讲,才惊觉这些年仙门之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怅惘。自己年纪尚小,阅历有限,面对这些复杂的势力纠葛和人心算计,实在是难以完全理解。
蓝曦臣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惜。
他微微前倾,目光温和而坚定,语气轻柔却又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温氏目前也不会与我们几大世家发生矛盾。”
说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离一依的肩膀,试图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如今仙门百家相互制衡,温氏虽行事张狂,但也不会贸然挑起事端,打破这微妙的平衡。你只需专注于听学,潜心提升自己便好。”
离一依仰起头,望着蓝曦臣,眼中的忧虑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释然,她用力地点点头“知道啦”
蓝曦臣抬眸望向天边渐起的晨云,又转头看向离一依,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我也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了,只能你自己前去兰室了。”
说罢,他轻轻整了整离一依肩头滑落的披帛,动作里满是兄长般的关怀,“兰室不难找,沿着这条回廊一直走,到了岔路口右转,再穿过一片竹林便到了。要是实在迷路,就找路过的蓝氏弟子问问,他们定会为你指引。”
离一依乖巧地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试图让蓝曦臣放心:“曦臣哥哥,你就安心去忙吧,我肯定能顺利找到的。说不定我还能在路上碰到其他来听学的世家子弟,正好可以提前认识认识。”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默默规划着路线,努力记住蓝曦臣的每一句叮嘱。
蓝曦臣看着她,眼中满是信任与鼓励:“如此便好,若遇到什么问题,结束后记得来找我。”
“对了,忘机昨晚出关了,此时想来在兰室”说罢,他又深深地看了离一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衣袂飘飘间,隐没在了回廊的转角处。
望着蓝曦臣远去的背影,离一依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向前往兰室的路。清晨的微风轻拂,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萦绕在她身侧。
离一依走在前往兰室的路上,清风撩动她的发丝。沿途,她与不少世家子弟擦肩而过。
这一批来听学的女子本就寥寥无几,此刻,一位面容姣好、气质灵动的姑娘出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起初,只是几道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但随着离一依的脚步,侧目者越来越多。
离一依也在悄悄打量着这些世家公子,他们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朝气蓬勃,浑身散发着少年人的意气。
由于世家之间常有往来,彼此虽不说亲密无间,但至少也是脸熟。
离一依穿梭在人群中,目光不停地在那些世家公子身上流转。
她能准确分辨出他们所属的家族,靠的是那各具特色的服饰。
瞧,身着杏黄道袍,配饰华丽,绣着金星雪浪纹的,定是兰陵金氏;
穿着玄色劲装,衣摆绣着兽纹,一看便知是清河聂氏;
而身着紫色长袍,衣袂飘飘,绣着九瓣莲花的,无疑来自云梦江氏。
可若要问她这些公子姓甚名谁,她只能尴尬地摇头。
此时有人询问云梦江氏的子弟:“你们江家的莲花坞比这里好玩儿多了吧?”
离一依的目光被这一问吸引过去,只见两名身着云梦江氏紫色长袍的男子,其中一位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意,朗声道:“好玩不好玩,全看个人喜好。 :“好玩不好玩,看你怎么玩儿。规矩肯定没这里多,也不用起这么大早。”
蓝家卯时作,亥时息,不得延误。又有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起?每天都干些什么?”
另一名江氏子弟哼道:“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清河聂家的一位公子高声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离一依正听得入神,沉浸在众人关于莲花坞的讨论里,脑海中不禁勾勒出那片水乡的模样。
忽然,一道挺拔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吓得离一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他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见面礼,声音清朗“在下巴陵欧阳氏,欧阳祖霖,不知道姑娘芳名,可是初次来姑苏蓝氏”
离一依微微一怔,旋即展颜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欠身回礼,声音清脆悦耳“离桉,南阳离氏子弟”
闻言,眼前的欧阳祖霖一愣,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一旁原本正与云梦江氏子弟谈天说地的聂氏子弟,听到这番询问,也闻声看来。
只见他眼睛一亮,脸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好奇,迅速合上手中的扇子,一个箭步就来到离一依面前。
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在下清河聂氏聂怀桑,久仰南阳离氏大公子的风采,敢问姑娘与他是何关系?”
说罢,他直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离一依。
离一依神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清脆而沉稳:“乃我兄长。”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一阵轻微的惊叹声,众人交头接耳,目光不住地在离一依身上打量。
聂怀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笑意惊喜道:“原来你便是一依妹妹”
离一依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初来乍到、鲜有人知的小辈,面对聂怀桑这般熟稔的称呼,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讶。
她微微睁大双眼有些惊讶,眼中波光流转,下意识地轻抿了下唇,随后嘴角绽出一抹礼貌的笑,柔声道:“聂公子竟知晓我的字”
聂怀桑脸上挂着亲和的笑,轻轻摆了摆手中的扇子,解释道: “往日曦臣哥哥来清河时说起过你,没想到今日能在蓝氏见到你”
“本还想着今儿能一睹那声名远扬,贵为子弟楷模清正君呢。”言语间,两名云梦江氏子弟迈着大步,意气风发地走上前来 。
一人身着紫色长袍,身形挺拔,神色间带着几分不羁,正是魏无羡,他大大咧咧地一拱手,朗声道:“在下云梦江氏魏无羡”
在他身旁,江澄微微皱眉,神色冷峻,一身紫色劲装衬得他英气十足,只见他微微欠身,拱手行礼,语气平稳:“云梦江氏江澄,见过离姑娘。”江澄的目光在离一依身上打量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离一依面带微笑,礼貌地回礼道:“让魏公子失望了,离氏境内突遭流感,兄长作为离氏大公子,需要留在族中主持大局,调配人手照顾病患、分发药材,实在无法脱身,便由我代他前来听学。”
话落,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眸中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忧虑,不过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温和的模样,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内心的一丝担忧。
魏无羡听闻,脸上的期待瞬间化作一抹遗憾,嘴角下意识地撇了撇,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传闻离大公子,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箭术更是出神入化。听闻在一次夜猎中,一只凶尸悍勇异常,众人皆感棘手。”
“离大公子却不慌不忙,张弓搭箭,于百步之外瞄准,利箭脱弦而出,如闪电般精准射穿凶尸脑袋,动作一气呵成,不差分毫。”
“在场众人无不惊叹,直呼神人。只是不知这等传闻,究竟有几分是真?”一名身着华丽锦衣的世家子弟踱步上前,眼中满是好奇与探寻
离一依微微低眉,神色平静,轻声说道:“兄长一贯为人低调,不喜张扬。外界那些传闻,想来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但说到夜猎降凶,兄长向来是义不容辞,绝不退缩。他自幼便苦练箭术,寒来暑往,从未间断。”
“对他而言,箭术不只是一门技艺,更是守护族人与世间安宁的利刃。与他而言,这不过是身为离氏子弟应尽的责任”
离一依话音刚落,人群中突兀地传来一声冷哼,带着几分质疑与不屑:“说得倒是轻巧,可谁又能证实真假?说不定不过是徒有虚名,靠传闻堆砌出的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周围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暗自附和的,也有面露不满的。
离一依却仿若未闻这刺耳之言,面容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但心中却十分气愤。她微微抬眸,目光清澈而坚定,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清者自清,兄长一心向道,从不为虚名所累。夜猎除祟,守护苍生,皆是他心中大义。若有朝一日能与诸位并肩夜猎,届时,一切自见分晓 。”
这番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与思索 。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之感扑面而来,众人的目光在离一依和那发声者之间来回游移,一场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魏无羡瞧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嬉皮笑脸,双手在空中虚虚一拦:“哎哎哎,都别这么大火气嘛!管他是真是假,以后一起夜猎的机会多了去了,到时候自然能验证。”
“大家难得聚在这云深不知处听学,可别伤了和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呐!”
他这一番话,半是玩笑半是劝解,像是一阵春风,让紧绷的氛围缓和了几分 。
离一依微微欠身,向魏无羡致谢,而后平静地看向众人:“魏公子所言极是,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能与各位共同斩妖除魔”
众人神色缓和,点头称是。那方才还满脸质疑的人,也微微红了脸,不自在地别过头,轻咳一声,算是默认了离一依的话
见气氛缓和,聂怀桑如释重负,嘴角轻扬,迈着轻快的步子靠近离一依,还不忘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压低声音,满脸好奇地问道:“嘿,一依妹妹,你可知道蓝二公子可有出关?” 说罢,还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满是期待。
离一依微微歪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轻声回应:“忘机哥哥嘛,听曦臣哥哥说昨晚就已经出关了。”
魏无羡耳尖,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几步就凑到跟前,脸上写满了兴致,单手叉腰说道“蓝氏双璧的那个蓝湛?蓝忘机?”
蓝氏双璧在一众小辈里风头无两,尤其是蓝忘机,刚过十四岁,便被各家长辈奉为楷模,成日挂在嘴边,拿来和自家子弟作比较。如此一来,他的大名,在世家子弟中可谓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魏无羡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神色夸张,生怕别人不明白似的,还特意强调:“就是那个特别俊俏的!”
说罢,他抬起手,在脑袋旁比划了一下,继续眉飞色舞地描述:“身着一袭白衣,头戴卷云纹抹额,整日板着张脸,背着把剑,活像披麻戴孝。”
“披麻戴孝?”离一依先是一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蓝忘机那身素白长袍、清冷出尘的模样 。
她下意识抬手掩住唇,眼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细细回味,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意思。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眉眼弯弯,露出几分少女的俏皮。
魏无羡听闻蓝忘机出关,称自己昨晚翻墙带酒回云深不知处时被逮个正着。
当时“天子笑”卖光,他忍不住下山买了两坛,结果刚翻进墙就被出关巡夜的蓝忘机撞上。
蓝忘机因云深不知处禁酒让他出去,魏无羡想分酒求放过,还吐槽家规三千条太多。
得知私自斗殴也被禁,他承认和蓝忘机打了一架,打翻一坛酒,还当着蓝忘机的面喝光另一坛。
“你要死啦魏兄!蓝湛没吃过这样的亏,多半是要盯上你了。你当心吧,虽然蓝湛不跟我们一起听学,可他在蓝家是掌罚的!”
魏无羡毫不畏惧,挥手道:“怕什么!不是说蓝湛从小就是神童、是惊世之才?忙着闭关哪有空盯着我。我……”
话音刚落,众人绕过那片雕花漏窗墙,兰室便映入眼帘。只见室内,一名白衣少年正襟危坐,如墨长发整齐束起,卷云纹抹额更衬得他气质清冷。
他周身仿若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冰霜,目光如霜刃般扫过众人,在离一依身上稍作停留。
刹那间,十几张嘴像是被施了强力禁言咒,个个噤若寒蝉。众人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走进兰室,各自默默挑了位置坐下,心有灵犀般,默契地让蓝忘机周围的书案空了出来。
“忘机哥哥!”离一依眼眸一亮,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兴奋得三步并作两步,朝蓝忘机快步走去 。
蓝忘机原本清冷的神色在看到她时,微微柔和了些,轻轻颔首示意
离一依走到他身边坐下,嘴角噙着一抹清甜笑意,双眸弯成月牙,轻声说道:“忘机哥哥,好久不见啊。”那声音如春日微风,轻柔且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
蓝忘机微微侧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薄唇轻启:“嗯,别来无恙,可还安好”
他身姿笔挺,原本目视前方,察觉到离一依坐下,修长的脖颈微微转动,身躯也随之侧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脸上。
那双眼,平日里仿若藏着千年不化的冰雪,冷冽又深邃,让人望之生畏。刹那间,一抹极难捕捉的暖意,自眼底深处晕染开来。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温润,仿若带着山间清泉的潺潺凉意,又裹着几分关切:“嗯,别来无恙,可还安好?”那语调平稳,却在尾音处微微上扬,恰似不经意间泄露的柔和
“嗯,一切皆好。”离一依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目光落在蓝忘机身上,须臾,心底悄然泛起一阵感慨。
不过短短三年未见,眼前的二哥哥出落得愈发俊朗,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似月,举手投足间尽显卓然风姿。只是这性子,好像比从前更冷了些。
回想起儿时在云深不知处的相处,蓝忘机虽话不多,却处处透着温和。可如今,这清冷之感愈发浓郁,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闻忘机哥哥你与云梦江氏的魏公子昨晚大打出手了一番?”离一依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好奇,嘴角还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微微凑近蓝忘机,压低声音说道
蓝忘机顺着离一依的话,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侧方,冷冽的眼神仿若裹挟着冰霜,在魏无羡身上一扫而过,好似在无声地警告。
随后,他微微侧过身,语气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学他。”
他的声音低沉且温和,恰似山间潺潺的溪流,虽不张扬,却稳稳地落入离一依耳中。那“他”字咬得极轻,却仿佛饱含着无数无奈
离一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眸弯成了月牙,灵动的双眼满是笑意:“不会不会,家规我是抄怕了的。不过,我倒是好奇,这魏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引得你都动了手。”
说着,她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偷偷瞧了瞧魏无羡,见他正眉飞色舞地和旁人讲述着什么,手舞足蹈的模样十分惹眼。
“曦臣哥哥告诉我云梦江氏子弟值得建交,刚刚短暂相处起来确实不错。”
离一依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蓝忘机身上,目光盈盈,笑意温柔,轻声说道,“尤其是这位魏公子,看着洒脱不羁,风趣得很,与他交谈倒也有趣。”
魏无羡何等机灵,早察觉到离一依与蓝忘机看向自己这边。他当即对着江澄和聂怀桑挤眉弄眼,那眉眼间的神情活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而后压低声音嘀咕道:“你们瞧见没,这蓝二公子,也就对离姑娘格外不同些。”
江澄听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呵斥:“你给我少说两句,就你话多。净盯着这些有的没的”
一旁的聂怀桑赶忙附和,神色带着几分焦急:“是啊是啊,魏兄,你可别再惹事了。”
魏无羡听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嘟囔道:“我就是实话实说嘛,又没说错。”说罢,还双臂抱胸,一副笃定自己没错的模样。
“你莫不是忘了,南阳离氏与姑苏蓝氏互为连襟,不同些也正常。”聂怀桑无奈地笑了笑,摇着扇子说道,
“离姑娘与蓝氏兄弟自幼相识,情谊自然非比寻常。咱们与蓝二公子相处时日尚短,多有冒犯之处,他冷面相对也在情理之中。”
魏无羡还欲再说些什么,恰在这时,蓝启仁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兰室。
虽说他脸上蓄着满脸黑山羊须,可瞧着倒也并非垂垂老矣。毕竟姑苏蓝氏向来以出美男闻名,想来他年轻时也定有几分俊朗。
只是此刻,他周身散发着一股老气横秋、迂腐死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叫他一声“老头”,竟觉得无比贴切。
他双手持着一只卷轴,神色肃穆地扫视了众人一圈。随后展开卷轴,不想卷轴太长,“哗啦”一声滚了一地。
可他仿佛丝毫不在意,就这么手持着卷轴,开始讲述起蓝家家规
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脸色发青。魏无羡心中无聊,眼神乱飞,飞到一旁蓝忘机的侧脸上,见他神情是绝非作伪的专注和严肃,不禁大惊:“这么无聊的东西,他也能听得这么认真!”
面对这洋洋洒洒三千条家规,离一依只觉头皮发麻,内心满是无奈与头疼。
回想起往年在云深不知处时,抄录家规抄得手腕酸痛,如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晃悠。
每次看到蓝氏弟子们谨遵规矩,言行举止都挑不出一丝错处,她就暗自咋舌。
虽说从小她就听着这些家规长大,可真要完全遵守,实在是难如登天。
此刻,听着蓝启仁在台上滔滔不绝,她表面上正襟危坐,眼神专注,实则思绪早已飘远,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下课后,怎样才能悄悄溜出去,寻个清净地儿透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