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6月10日那场惊心动魄的直播掉马事件后,安迷修对雷狮踏足他的私人领域充满了警惕。他私下对凌云吐槽:“太危险了!这人简直是我平静生活的天敌!” 这份“危险”的体验,便源于那个下播后的夜晚。
“雷狮,”安迷修揉着眉心,与占据自家沙发的男人隔空对峙,“你是没地方可去吗?非得往我这儿跑?”
雷狮慵懒地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闻言抬眼,深紫色的眸子里漾起一丝奇异的光:“房子只是水泥盒子。有你的地方,才配叫‘家’。” 他难得引用了某个古老故事里的情话,尽管听起来带着点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别扭执拗。
“少来这套。”安迷修放下水杯,起身,“我去给你收拾客房。你,坐这儿,别动。”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客房?” 雷狮眼底那点光瞬间暗沉下去。就在安迷修转身的刹那,他猛地出手,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安迷修猝不及防地痛哼一声:“嘶——!”
这声抽气落在本就情绪不佳的雷狮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成了不耐烦的“啧”。他本就为安迷修在直播里与虚拟世界的“观众”谈笑风生,却对他爱答不理而憋着火,此刻更是怒意翻涌,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雷狮?”安迷修本想甩开,抬头撞见雷狮山雨欲来的神情,心头一凛,到嘴边的抱怨变成了试探性的关心,“你怎么了?”
“不准去客房。”雷狮手臂用力,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进怀里圈住,下巴抵在安迷修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我是你未婚夫,我要睡主卧,和你一起。”
安迷修试图挣脱这铁箍般的怀抱,却徒劳无功:“你二十七了!不是七岁!还玩同床共枕这套?想都别想!”
雷狮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臂膀,语气瞬间切换,带着刻意夸张的委屈和控诉,活像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媳妇:“那你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对我却冷冰冰的!我不管,今晚要么一起睡,要么谁都别想睡!”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安迷修,耍赖中透着不容商量的强硬。
“我什么时候双标了?!”安迷修微微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理解这人的理直气壮从何而来。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雷狮寸步不让,“跟我睡,这事就算翻篇。否则……”他拖长了调子,威胁意味十足。
安迷修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无赖样,心头那股气莫名泄了大半,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行吧。放开,先去洗漱。” 他拍了拍雷狮箍在他腰上的手臂。
主卧的浴室自然没有备用洗漱用品。安迷修打发雷狮去次卧的客卫。出乎意料,雷狮这次竟异常配合,乖乖起身去了,只是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安迷修心里有点发毛。
等安迷修裹着浴袍从氤氲水汽中走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雷狮穿着墨绿色的丝质睡袍,斜倚在主卧大床的靠背上。柔和的壁灯下,他本就冷白的肌肤被墨绿衬得愈发如玉,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随意搭在膝上的手骨节分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而危险的性感。
安迷修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雷狮的眼睛。他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戏谑的弧度。
“笑什么?”安迷修不明所以,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
“没什么,”雷狮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听吗?”
安迷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讲吧。”
雷狮调整了下姿势,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引人入胜的魔力:
“在很深很深的森林里,住着一只懵懂的小兔子。有一天,它在溪边遇到了一只皮毛油光水滑、漂亮得不像话的‘大猫’。小兔子看呆了,傻乎乎地咽了下口水。‘大猫’瞧见它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因为它根本不是猫,而是一头年轻健壮的雄狮!只是小兔子太单纯,从未见过狮子,才认错了。后来呢……”雷狮的声音染上一丝狩猎者的愉悦,“小狮子一口叼住吓傻了的小兔子,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巢穴,从此当成最心爱的小宠物,再也不让离开了。”
安迷修听着,脸颊渐渐漫上热度。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故事分明是雷狮在影射他方才看呆了的窘态!他有些羞恼:“你非要这样调侃我才开心?故事讲完了,睡觉!”
“嗯哼~”雷狮凑近一点,故意追问,“那你觉得,小兔子被狮子当成专属小宠物的感觉,如何?”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那只倒霉兔子!”安迷修扭过头,耳根通红,坚决不承认故事里的主角就是自己。
“好吧,”雷狮见好就收,不再逗他,伸手关了主灯,“睡吧。”
两人各自裹着被子背对背躺下。黑暗瞬间吞噬了房间,唯有窗外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纯净得令人不敢直视,唯恐凡尘俗念玷污了这份圣洁。
月光穿过爬满露台铁艺栏杆的浓密爬山虎,将花园里盛放的白色鸢尾花蒸腾成一片朦胧的银色雾气。别墅区的监控探头在梧桐叶隙间规律地转动,幽蓝的光束每隔半小时便扫过下方泳池微澜的蓝色水面,像在无声丈量着某种隐秘的波长。人造溪流穿过精心布置的鹅卵石阵,潺潺水声撞上岸边低垂的鸢尾花瓣,碎成细不可闻的微响,最终被主卧中央空调26℃恒温送风的低语覆盖。
安迷修的身体僵硬地躺着。习惯了独眠,身边多了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烈的活人,让他神经紧绷,毫无睡意。他听着身旁雷狮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平稳,自己的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飘向了那段被迷雾笼罩的过去。
几年前在国外求学时遭遇的那场绑架,如同一个狰狞的伤疤。绑匪穷途末路时的那一推,让他重重摔倒在地,头部遭受重击。医生的诊断冰冷而无奈:海马体损伤,导致选择性失忆。尽管有恢复的可能,但这些年过去,那些被遗忘的碎片,从未主动浮现。
正当他沉浸在对空白记忆徒劳的探寻时,身后紧贴的温热躯体突然动了。雷狮翻过身,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环上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紧接着,带着睡意和慵懒沙哑的温热气息,轻轻扑在他敏感的耳廓上:“怎么还不睡?明天想顶着熊猫眼去公司?”
安迷修身体猛地一颤!
“没……就是有点睡不着。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他下意识地想要拉开点距离,便转过身来。这一转,却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绛紫色眼眸里——那深邃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他自己微怔的倒影,像被月光囚禁的蝶。
轰!一股热浪瞬间从耳根烧到了脸颊。幸好黑暗是绝佳的掩护。
雷狮似乎被他的动作彻底弄醒了,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认床?还是不习惯旁边有人?”他几乎笃定是后者。
安迷修在他怀里僵了片刻,才找回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迷茫:“……我在想以前的事。你知道的,那次受伤后……好多事都不记得了。越想越钻牛角尖……” 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失眠的烦躁和挫败。
黑暗中,雷狮似乎低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震得安迷修后背发麻。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包容:“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了,徒增烦恼。不过……”他顿了顿,下巴蹭了蹭安迷修的发顶,“等有空,我带你去找找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伙伴?说不定能帮你找回点线索。”
“真的?”安迷修的声音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孩子般的雀跃和期待,仿佛得到了最想要的糖果。
“嗯,真的。”雷狮没想到他对过去如此执着,心底某个角落莫名软了一下,哄劝道,“所以,现在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嗯?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安总呢。”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催眠般的魔力。
安迷修轻轻“嗯”了一声,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两人维持着面对面相拥的姿势,呼吸渐渐交织。窗外,紫藤花架下突然惊起一只夜鹭,翅膀扑棱的声音划破寂静,撞碎了满草坪此起彼伏的虫鸣。对面楼顶的太阳能板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釉光,反射的光影里,未加修剪的罗汉松枝桠如鬼魅般摇曳。
远处,物业巡逻车碾过减速带的沉闷声响传来,引得天花板垂落的水晶灯坠子开始微微战栗。主卧墙壁上,那架德国机械挂钟的铜摆,正精准地切割着第十七个往复周期,齿轮啮合的细微摩擦声渗入橡木地板的缝隙。更远处,城市CBD璀璨的霓虹群无声熄灭,钢筋水泥的轮廓在夜幕中骤然坍缩,模糊成毛玻璃上的一道蜿蜒水痕。恰在此时,泳池的过滤系统发出一声沉闷的吞咽,惊醒了那片荡漾在碧波之上、载沉载浮的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