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气氛凝重。
圣骑士长韩芡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张老旧照片出神，照片上是笑容灿烂的年轻夫妇，那是他逝去的儿子与儿媳。
不远处，江雪盈和龙皓晨静立着，而事件的中心——韩羽，则被要求留在门外等候。
见江雪盈一直沉默，龙皓晨率先打破了沉寂，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恳。
“圣骑士长大人，关于韩羽成为扈从骑士一事，我们还是想请您收回成命。”
韩芡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龙皓晨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龙皓晨，江雪盈，你们真的……不愿意收小羽做你们的扈从骑士吗？”
他的问话带着深意，目光尤其在江雪盈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原本属意的，是让韩羽成为龙皓晨的扈从。
龙皓晨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江雪盈，毕竟韩羽明确选择的是她。
然而江雪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睑，红瞳被浓密的银色睫毛掩盖，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龙皓晨得不到回应，只好转回头，对着韩芡轻轻摇了摇头。
韩芡叹了口气，开始陈述利害，语气近乎是在为一件商品标价。
“你们可知，一名扈从，尤其是一名五阶扈从，对你们有多大好处？扈从骑士会绝对忠心地执行主骑士的命令，任你驱使。在战场上，他就是你的活盾牌，永远要为你冲锋在前，生死完全由你掌控。”
他看向皓晨和江雪盈。
“而且，小羽作为我韩家唯一的继承人，若他做了你们的扈从，以后你们若有任何需要，整个韩家，都可成为你们的助力。”
这番赤裸裸的利益陈述，让龙皓晨沉默了，他有些不忍。
江雪盈依旧垂眸静立，仿佛韩芡的话只是吹过耳畔的风。
“可是圣骑士长大人。”
龙皓晨终究还是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的纯粹与正直。
“没有人天生就该做别人的扈从骑士。”
闻言，韩芡脸上露出复杂的苦笑，他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转向龙皓晨，这次带着更深的无奈与一丝恳求。
“我之所以一直想让他做你的扈从，其实……也是为了我的私心，想让你救他。可我没想到……”
他的目光再次瞥向沉默的江雪盈。
“小羽会选择你。”
一直静默的江雪盈，在听到“救他”二字时，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韩羽会选择她，她内心何尝不感到意外？
“他今天会主动去找你。”
韩芡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凝重。
“是得知了边关遭袭的消息。”
他顿了顿，看向两人。
“魔族近期将对联盟发动大规模袭击，届时……可能会有排名前十的魔神参与。”
“前十柱！”
龙皓晨倒吸一口凉气，他见识过排名靠后魔神的恐怖，前十柱的降临，意味着无法想象的灾难。
江雪盈也终于抬起了眼眸，红瞳之中一片凝重，她比龙皓晨更清楚前十柱魔神意味着什么。
韩芡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走到窗边的沙发旁坐下，示意两人也坐下。
龙皓晨看了一眼依旧站着的江雪盈，见她微微颔首，才率先落座。
江雪盈随后也坐在了龙皓晨身旁，姿态依旧优雅，却透着一股疏离的静默。
韩芡为两人倒了水，目光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血腥的战场。
“十三年前，仅是第六柱熊魔神华利弗兵临御龙关，就致使我骑士殿数万名将士殒命……” 他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回忆，“小羽的父母临危受命……”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面对魔神的恐怖攻势，他不得不做出最残酷的决定，命令自己的儿子率军出征。
“魔族大军来袭，边关死伤惨重。我命你即刻率军出发，镇守御龙关，城在人在！”
“属下领命！”
那道年轻却坚定的背影，至今烙印在他脑海。
看着儿子即将奔赴死地，这位铁血的圣骑士长也曾流露出属于父亲的脆弱，他声音沙哑地问。
“止戈，总是把你推入险境，你会不会恨我。”
然而，他的儿子，韩羽的父亲，回给他的却是一个释然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和话语。
“爸，我们是自愿赴战的。为了御龙关后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也为了战争能终结在我们这一代。只有我辈慷慨赴战！”
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带着一去不返的决绝。
“止戈之期，方能翘足而待！死守到底！”
韩芡闭上眼，强行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年幼韩羽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握了握拳，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压抑的悲痛。
“鏖战三天三夜，御龙关终于等到了救援，但他们……却没能回来……”
江雪盈低下头，看着杯中清水倒映出的、自己那双与众不同的红色眼眸，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
战争的残酷，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是如此相似。
“于公，我身为圣骑士长，他们身为骑士，理应身先士卒。于私……”
韩芡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死去的是我的儿子儿媳，是小羽的父母。我没做好一个父亲，也没做好一个爷爷。”
他略带悲伤地继续述说，试图让两个年轻人理解韩羽偏执的根源。
“小羽本可以在他父母的庇护下，做自己喜欢的事，过着平凡安稳的一生，他原本可以不用走上骑士这条路。可至那以后，他拼了命地训练，一心只想变强。”
江雪盈依旧沉默，但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次在训练场看到韩羽疯狂自虐的场景，那些被砍得面目全非的训练靶桩，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积压的仇恨与痛苦。
“他放任自己的内心被仇恨吞噬，性格也变得无比偏执。杀魔神，为父母报仇，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
韩芡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但能以人类之躯与魔神抗衡的，除了神印骑士，就只有集合了六大殿力量的猎魔团。”
龙皓晨握紧了拳头，想到了与韩羽那场惨烈的对决。
“可他输了比赛，失去了进入猎魔团的资格。”
“他复仇心切，太过浮躁，在战场上只会害人害己，失去资格，反而是件好事。”
韩芡理性地分析，却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那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一直沉默的江雪盈，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韩芡努力维持的理性外壳。
她抬起头，红瞳直视着韩芡，目光锐利而严肃。
“失去了进入猎魔团的资格，骑士殿除名……你知道这些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吗？你感受过他真正想要什么吗？你问过他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韩芡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想起了之前与影随风的交谈，关于是否真正了解孩子想要什么的话题。
他们这些长辈，真的感受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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