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崧】
他记得第一次扎靠旗时
师父用金粉抹亮他的枪尖
“武生这行,宁可断骨不能走板”
可后来他守着这份铁律
眼睁睁看着戏台下的灯笼
一盏接一盏熄灭
他本该继续做他的长靠武生
继续在“急急风”的锣鼓里
翻出最漂亮的鹞子翻身
继续...等那个总慢半拍的武生
在幕布后嗔怪:“武呆子!”
后来戏台塌了
他提着红缨枪站在废墟里
突然不会使那套“回马枪”
原来有些招式
要有人在台下叫好
才显得出真功夫
【大飞】
他记得第一次勾脸时
师父说:“净角要吼得梁上灰落”
后来他确实震塌过戏台棚顶
却再没震醒
那个睡在长凳上的武生
【小青】
她记得第一次登台时
那袭青衫水袖甩得生涩
师父说:“旦角的心事要藏在眼波里。”
可后来她藏得太深
连自己都忘了
那出《游园惊梦》
究竟是戏文还是人生
她本该继续做戏班里的青衣台柱
继续...等那个永远迟到的武生
可当戏园子拆成废墟那天
她对着褪色的妆镜才发现
原来胭脂画的桃花
也会随年月凋零
当她终于学会
用眼波诉尽相思时
台下早没了
会接她水袖的那个人
【墨紫】
她记得第一次勾脸时
师父捏着她的下巴说
“花旦的泪要含在腔调里。”
后来她唱《贵妃醉酒》成名
人人都夸那折腰的弧度恰到好处
却没人看出
每次卧鱼时
她总望着侧幕那道永远空缺的武生位置
继续在喝彩声里把心事唱成戏文
继续...等某个卸了妆的人
来后台说一句
“今儿个的卧鱼,比昨儿又低了三寸。”
【墨兰】
“杨门女将的英气要画在眉梢”
可后来金戈铁马演得太真
真到忘了
镜子里那个执枪的女子
究竟是穆桂英还是墨兰自己
她本该继续在锣鼓点里翻翎子
继续把长枪舞得银光泻地
继续...等那个说好要合演《霸王别姬》的武生
可当戏班解散那日
她对着裂开的铜镜卸妆时
才发现胭脂早已沁进皱纹
原来有些角色
演着演着就成了一辈子
【明月】
她记得第一次扎靠旗时
师父说刀马旦的魂要钉在腰腿上
可她偏偏把心系在了
那个总帮她系靠绳的武生手上
后来她挑遍了十八般武艺
长枪挑落过满堂彩
却挑不起谢幕时
武生留在妆台上的一盏凉茶
“明月姐,今儿这出《樊梨花》真绝!”
小青数着银元夸赞时
她摸着枪头磨损的红缨突然想起
那人临走时说的
竟是“茶凉了记得换”
【白糖】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父时
那袭染血的戏服掠过屋脊
铜锣声里带着他听不懂的悲怆
“猫土会好的...”
这句承诺他喊了千百遍
直到嗓子哑了才明白
有些戏文
本就没有写圆满的结局
他本该继续没心没肺的傻笑
继续偷吃鱼丸被小青追打
继续...在每场战斗后
叉着腰吹嘘“天才白糖”
可当十二宗谱系终得续写
当黯的阴影真正散去时
他站在重建的咚锵镇戏台上
突然发现
那个会接他戏腔的师父
再不能从幕后走出
与他合唱最后一句
“愿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