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不易，我们很好。
还记得2017的首都很冷，但是室内有暖气就很舒服。
当时，我刚训练完没多久，收拾了下自己，在卫衣外面简单的套了件外套，就和程靖淇一起跑到了会场那。大家都在那为不久的晚会筹备忙忙碌碌着，我不好意思在那干坐着，也就和程靖淇他们开始在那帮衬着。
“人多力量大”，在我们的加入下，没过多久，事就都收拾妥当了，我也就闲了下来，和程靖淇找了张靠中间的桌子坐了下来，摆弄起了当时兴起的直播，边和球迷唠唠嗑，边看着人在这小小的会场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就是这个时候，穿着玫红毛衣的李钦禹跑到了我的视线里，她眼睛亮晶晶的，正和女队其他人在那说说笑笑。
在李钦禹她刚进一队没多久，我就从马龙他们那听说了这个名字，来自浙队的黑马小将，当时大家对她和孙颖莎都感到新奇，因为教练组的指导私底下对她们都比较看好，而李钦禹又性子张扬，更是被指导念叨的多些。
“丁宁化妆了。”
2017年的我不知道这个眼睛特别亮的女孩就是周围人口中的那个李钦禹，也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去喜欢上她，当时的我只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笑，搽了点唇釉做亮点的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一直盯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我把视线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发现女队的人都打扮了番，但是好像不管怎么看，都是这个素不相识的玫红毛衣女孩要更漂亮些。
我不是很自在的接着把话头抛向了程靖淇，等着那群女孩走远了些，才问程靖淇那个人是谁。
“就那被叫是二号许昕的，李钦禹。”
应该是因为当时前面喝了点酒的原因，我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特别烫，好像下一秒就要呼呼的冒烟起来，心不在焉的应了下，又看了几眼女队那，随便说了几句，就又开始和直播间里那些球迷在那唠起来了，到李钦禹被人闹哄哄的起哄上台的时候，本来就有些燥热的心响得像是心慌样，鼓得锣鼓喧天的，当时还以为是自己酒喝的多，就在后面变成了小口小口的抿酒。
“哈喽，大家好！我是李钦禹！”
台上的人拿着麦克风，拘谨又紧张的在原地打转，手抖的也厉害，跟刚见到和走上台那会的明媚灿烂大相径庭，回忆已经成了有些模糊不楚的水中月，我只能记得她当时朝向台下人露出的青涩笑，其余的在记忆里变得异常昏暗又模糊，唯一的光源就是李钦禹的眼睛，在那迸发点点星光。
她的声线颤抖但却又沉稳舒缓，前会不太着调的俏皮变少了些，那会我正侧着点身在那瞧她，觉得李钦禹唱的还不赖，歌和着她的清丽俊俏特别的合适，让整个人都觉得飘乎乎的，很舒服。
“哇哦——”
底下许昕还有刘诗雯他们几个朝着台上的李钦禹起哄着，惹得她的脸在光底下涨得更红了些。那会我瞧着好玩，又或是随大流的想法，也不知不觉的鼓起了掌，给她叫喊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没太跟上大部队的原因，台上的人朝我这看了好几眼，弄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脑子也乱呼呼的，想转头却又一时间挪不开眼。
“——为了你已经疯狂到，脉搏心跳。”
小小的她站在台上放开了许多，不像刚开始的扭捏，笑得很灿烂，人也有些手舞足蹈，李钦禹跟着高潮推进，她刚藏起来的炽热明艳，一时间全都溅射了出来，打花火样的迸溅到了我身上，一直到2024年的我，那块被她烫到的地方还是隐隐为当时的她感到惊艳。
当时我就想，李钦禹她该是个很好的人。
而在接下来的点点滴滴里，不管是什么时候，是她哭也好，是她笑也好，还是她的嚣张跋扈，是她的孩子气不稳重，又或是她那些意气风发的眉眼弯弯，每一寸，每一点，都在跟我说，在说——
“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人人都有些缺陷，我是，李钦禹也是。
她一直傻乎乎的，碰见些事可能习惯性的就会掉眼泪，她还不是那么稳重，孩子气，和我自己刚开始想象的爱人大相径庭，一开始以为自己会去爱上那种高智成熟的人，但在最后，我真正爱着的，却是这个爱掉小珍珠的爱哭鬼。
因为真正的爱人，就是要去爱她的美好，也要去看见她的彷徨，去看见眼泪，忧愁，所有破碎的瞬间，清楚地看见她的优点缺点，喜怒哀乐，最后依旧选择去爱她，爱她不怎么完美的人格——
爱她，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因为是她。
三分多钟的歌曲很快就唱完了，17年的我因为喝了点酒，人有些呆愣，就很安静的看着蹦蹦跳跳跑下台的玫红毛衣，不过马上我就又反过神来了。
“新年快乐嗷！都快乐嗷！”
她边小跑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又一把的糖果朝周围丢来，没注意的就砸到了我脑袋，害得瑟缩了下，不太好意思的揉搓了下脑袋，李钦禹就是这个时候用她那双特别亮的眼睛，穿透喧嚣，忽视纷扰，将视线温热的落在了我身上，笑意滟滟的，都要满出来了。
——是两颗大白兔奶糖和颗水果硬糖。
我将它们藏在了自己的口袋兜里，而到了要上台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时的我掏出了颗被体温捂的有些黏糊的糖，自然而然的就含进了嘴里，甜腻的奶味直接散了开，弄得我嗓子痒痒的。
台上唱着的时候，我和她眼神交汇了好几次，我看见她和孙颖莎在那说说笑笑，可下一秒，星星眼就穿过湿热的空气，在人声鼎沸里，和我交换眼光。
我想到了2019那年的四月初，裹着薄外套的李钦禹，眼睛也是那么的清澈，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而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其实，2017年那会，我和她，在那对视交汇的一时间，我们俩就接受了彼此。
那种感觉，微妙，难说。
之后，没几天我和李钦禹就被教练组成了混双搭档。
还记得教练组安排我们见面的那天，我因为前面的体能训练耽搁的比她晚了几分钟，气喘吁吁跑到见面的地方，老远就看见她外边套着件明亮的蓝，站在那人拘谨的撅手，不过表面上，她恣意的眉飞色舞，好不快乐。
“哈喽，我是李钦禹！”
她伸出手，眉眼弯弯的，暖阳天一下就到了。
“樊振东。”
我回握了过去，她的手跟我的比起来有些小，没有很柔软细长，上面也都是砂纸似的茧子，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它很美，生动又坚韧，和春天别无一二，如出一辙。
“我看过你的比赛，你打球真的好牛啊！”
她不重不轻的晃了下我们俩相握着的手，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我，说真的，我真的很喜欢那双眼睛，它总是亮亮的，很清澈，好像可以听见哗啦啦的流水潺潺，又或是看见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点点星光。
——就好像，好像世间万物都给揉碎了进去。
因为我们还不是很熟络，慢热的我碰上面前这个呲牙咧嘴的女孩子，人是拘谨羞涩，还记得当时也不敢直面去瞧上她，只能手足无措，去让视线在人之间变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窜，为之间温热却有点冷的气氛而颤栗。
“你也很棒。”2017年的我，珍重的脱口而出。
她的笑容更深，眼睛几乎要挤成条条缝，可透过那缝隙，我还是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星星。
在那天后面，我们俩切磋了一番。
她打球很漂亮，但有时候不够干净利落。
你隐约可以在李钦禹身上看到许昕的身影，当时的她还不是很成熟，球有些浮躁，人不够稳，当时在我手底下输了几回，整个人就有点蔫样，傻愣的端着个水杯，杵在球桌边上，嘴巴翘得老高。
还记得当时我是干了什么，记得自己笑的眼睛一大一小，有些模糊的周围只装下了小小的李钦禹，手不受控制的，傻乎乎的，就把自己开好的水给递了过去。
“你打的挺不赖啊。”我记得我当时这样说道。
李钦禹的毛球直愣愣朝向了我，笑眯眯的，眼底可清明的很：“你也是！真的超级牛的！”
她看出我了我的拘谨，“叫我禹头就好啦”，声音和冬天里雀跃的篝火别无一二，噼里啪啦，嚷嚷着自己的善意和开心。
心里磕绊的，但现实却自然的叫了“禹头”，而当时的她自来熟，也黏糊的叫了声“小胖”。
2017初遇时的我们俩，特别的青涩，到了后面的我们，搭档默契是越来越好，两人私底下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直好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之间一直都有层没能被戳破的纸纱。
现在想起来，那层纱，大概是叫“一见钟情”的命中注定。
我突然想起来，18年的晚霞里，李钦禹双手撑着膝盖，红蜻蜓在周围的燥热低飞，说着下一秒天就要落起泪来。
她的头发，因为经常训练，自己也一拖再拖，丁点没过了耳畔，18年的夏天热风扑面，刚训练完更是叫人变成落水狗，剔透的汗滑落，在18年的记忆里变得看不清。
“有蜻蜓！呀，还是红色儿的呢！”
她在那呼朋引伴，和孙颖莎一起看着周围呼呼飞的翅膀，她的笑和当时的夏风一样。
2018年的巴黎，是我和李钦禹的世界起点，以罗曼蒂克的爱著称的巴黎，我们赢下来搭档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枚金牌。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结果。
在被分派出去的时候，教练组并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当时的他们只是想着借此机会要培养下新发的芽苗；我也没想到，在没满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俩竟然可以惊人的挤进最后，在最后，拿下那枚巴黎的金牌。
场地里，人声鼎沸。
麦克风跑来问我们有什么想对在场的大家说的，17岁的李钦禹冲着摄像头在那笑，她张口说了句我听不太清的话，字句有点含糊：
“Je t'aime, Paris！”
18年的她说，“我爱你，巴黎”。
前些年的我对你这句话一直有些困惑，而在前几天，你刷到了18年我巴黎男单夺冠的视频，兴致冲冲的跑来跟我说了句很久违的话：
“Je t'aime！”
你说，你在18年的时候就和我心有灵犀，因为，许久许久的我，站在男单夺冠后的巴黎，也向着那同一个摄像头说“Merci, Paris!”。
但是许久前的我，说出那句话的启发，是在大巴上的你青涩又磕巴念出法语的时候偷学的。
你说，“‘Merci’在法语是谢谢的意思——”
“等到去买冰淇淋的时候，我就可以用上了！”
她小声在我身边说，明明距离不是很近，现在想起来，我却觉得有股湿热的风扑向耳廓。
一想到那个时候，我的心就要漏一拍，还有2019布达佩斯之前的四月夜，风吹过街道，亲过耳畔，Forever&Always的旋律还是在我脑袋里旋转，成了漩涡，搅得耳朵发烫。
那会，还差一会就成年的李钦禹，正为布达佩斯而紧张，到现在，你已经很少可以看到她去因为比赛，而紧张的在半夜那辗转反侧。
不过，她还是会在黑夜里失眠。去任由眼睛在黑暗中漫舞，星光彳亍于其中，而我，我就会假装自己不经意间多热了杯牛奶，多弄了盆泡脚水，或者，再意图明显的，拉着她老妈子样的絮絮叨叨，直到她自己倦意上来，被子盖好，缩进被窝里，不动声色的往她那一点一点靠近，想要再离她近一点。
想和她再待在一起的时间久点……
我不想和你聚少离多，想和你一直黏黏糊糊，可现实太现实了，我们没办法去一直黏腻。
人生在继续，我们得不停的走下去，不过，还好，在沿路的风景里和沿途的成长中，你还在我眼里，在我的身边。
有的时候，我会想，拥有你的爱，拥有你，该是件多么走运的事，就连金牌，它在你面前有的时候也会黯然失色。
可“拥有”，人就会害怕失去，去想象那个没有你的未来，说实话，我想象不出来，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像你这个爱哭鬼一样不停的流泪，日日夜夜的想要把眼泪流尽。
——去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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