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猛地拉开,高福东带着一身清晨的凉气和压抑的怒火坐了进来,重重摔上车门。
驾驶座上的都正宇似乎一夜未眠,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瞥了一眼副驾上的高福东,没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
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还是高福东先憋不住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冲得很:“哥!你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一夜?那丫头不是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把事情解决了吗?她都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了!”
都正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听不出情绪:“福东啊,你觉得她真的放手了吗?”
高福东一愣,想起医院里陈宜景那双死寂的眼睛和那句冷漠的“不用你的关心”,心里莫名一刺,嘴硬道:“不然呢?孩子都没了,她还能怎么样?她看起来…就像彻底死心了一样。”
“彻底死心?”都正宇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是啊,看起来是那样。所以我才更觉得…奇怪。”
昨天的陈宜景,太冷静了,太懂事了。哭诉、打掉孩子、划清界限,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期望的点上,甚至做得更好。这和他认知里那个偏执、疯狂、会用孩子来威胁他的陈宜景,简直判若两人。
那种失控感并没有因为她的“懂事”而消失,反而转化成一种更微妙的不安。就像你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让人心悸。
高福东不明白都正宇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憋闷:“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总算清醒了不是好事吗?哥你也不用再烦心了。”
都正宇没有回答,只是踩下了油门,车子加速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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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陈宜景(陈景异)严格遵循着“低调做人,努力学习,远离是非”的生存法则。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几天假,窝在家里仔细研读陈宜景的日记,将里面的人际关系、行为习惯、甚至说话的语气都默默记下。她需要尽快适应这个身份,不能露出太大的破绽。
日记里频繁出现两个名字,除了都正宇,就是“雅兰”——吴雅兰,陈宜景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在日记里多次提到要保护的人。根据日记和看剧的模糊记忆,吴雅兰似乎是个善良怯懦的女孩,也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之一。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陈宜景刻意低着头,避开人群,按照记忆走向自己的教室。
“宜景!”一个细弱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
陈宜景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面容清秀却带着怯意的女孩快步向她走来,是吴雅兰。
“你…你没事吧?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听说你生病了?”吴雅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
陈宜景(陈景异)迅速进入状态,她努力模仿着日记里描述的、原主在朋友面前可能会有的样子,挤出一个疲惫又悲伤的微笑:“嗯,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吴雅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压低声音,眼圈微微泛红,“宜景,对不起…那天,我看到高福东他又对你…但我没敢过去…”
陈宜景想起来,就是她刚穿越过来时,被高福东推倒在地的那次。
“没关系,不关你的事。”她摇摇头,语气尽量放得柔和。她能感觉到,吴雅兰是真心关心陈宜景的。保护这个女孩,是原主的执念,也成了她现在责任的一部分。
“可是…”
“真的没事了。”陈宜景打断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快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一整天,陈宜景都保持着这种低存在感的状态。上课认真听讲(尽管很多内容对她来说很陌生),下课要么假装休息,要么和吴雅兰待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一些或明或暗的视线落在身上,有好奇,有鄙夷,也有来自高福东那种复杂又烦躁的打量。
她都假装没看见。
放学铃声响起,陈宜景暗自松了口气,收拾好东西,拉着吴雅兰就想尽快离开。
然而,刚走出教学楼,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几个穿着改短了校服裙子、妆容精致的女生拦在了她们面前,为首的那个抱着手臂,眼神轻蔑地在陈宜景和吴雅兰身上扫来扫去。
“哟,这不是陈宜景吗?病好啦?听说你前几天干了件大事啊?”语气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吴雅兰吓得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攥紧了陈宜景的衣角。
陈宜景心里一沉,知道来者不善。这些人也是日记里提到过的,经常欺负原主和吴雅兰的小太妹团体。为首的那个,好像叫朴慧莉,似乎也对都正宇有点意思。
根据日记,以前的陈宜景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歇斯底里地反驳然后被欺负得更惨。
陈景异快速权衡着。硬碰硬肯定吃亏,只会引来更多关注。示弱求饶?恐怕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不再是过去的怯懦或疯狂,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她看着朴慧莉,声音不大却清晰:
“朴慧莉,我现在很累,没心情也没精力应付你。如果你没事,请让开。”
朴慧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呀!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不耐烦的气息,猛地插了进来,隔开了陈宜景和朴慧莉。
是高福东。
他一脸“烦死了”的表情,冲着朴慧莉和她的小团体吼道:“吵死了!挡在路上干嘛?都滚开!”
高福东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朴慧莉几人显然有些怵他,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高福东,你…你干嘛帮她?”朴慧莉不甘心地嘟囔。
“关你屁事!”高福东毫不客气地怼回去,然后猛地转头,看向陈宜景,语气还是很冲,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还有你!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走!”
陈宜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拉着还在发抖的吴雅兰,快步从高福东制造出的空隙中走了过去。
走出很远,她还能听到高福东在后面不耐烦地驱赶那些女生的声音。
吴雅兰心有余悸,小声说:“宜景…高福东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陈宜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高福东的这点“不一样”或许源于一时的同情或愧疚,但绝不足以成为依靠。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她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谨慎和清醒。
都正宇的阴影并未远离,校园霸凌的威胁依旧存在,保护吴雅兰的承诺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她的生存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下一回合的挑战,或许很快就会到来。她摸了摸书包里那本厚厚的日记,眼神变得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