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空气和声音。
洪尚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他没有立刻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无形中的压力却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几乎要将陈宜景淹没。
陈宜景(陈景异)站在办公室中央,低垂着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和细微的、无法控制的牙齿打颤声。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知道,洪尚泰在用这种方式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但越是平静,就越是可怕。
“陈宜景同学。”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陈宜景紧绷的神经上,“观摩会休息期间,你在贵宾陈列室里,做了什么?”
他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直接切入了核心。
陈宜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会长…我,我解释过了…我去帮吴雅兰找落下的资料…”
“资料?”洪尚泰轻轻挑眉,向前走了一步,“什么资料?叫什么名字?哪个老师让她送的?送到了哪位嘉宾手里?”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向她谎言最薄弱的地方。
陈宜景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一时语塞:“我…我忘了具体名字…老师就是随口一说…”
“忘了?”洪尚泰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那么巧,就在你进入陈列室之后,一份数年前的、涉及敏感信息的旧报告,就恰好‘混入’了要分发给教育局领导的最新材料中?”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而你,陈宜景,一个最近总是处在风波中心、并且刚刚被严肃警告要‘安分守己’的人,又恰好出现在那个最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这只是又一个惊人的巧合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压迫感已经达到了顶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陈宜景的心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要过热宕机。否认?在如此清晰的逻辑链面前,苍白的否认只会让洪尚泰更加确信她的嫌疑。承认?那等于自寻死路!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边缘,一个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闪过脑海——
祸水东引!必须再次祸水东引!将洪尚泰的注意力从“她做了什么”转移到“谁可能指使她”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上!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伪装,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的真实反应,却恰好成为了她最完美的武器。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尖利起来:
“会长!您是在怀疑我吗?!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情绪激动地反问,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是!我是去了陈列室!我承认我撒谎了!我不是去找什么资料!”
洪尚泰眼神微凝,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陈宜景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哭着说道:“是…是都老师!是都老师让我去的!”
她再次抛出了都正宇这个名字!
“他让我趁着休息时间,去陈列室看看…看看有没有关于他的…不好的材料…他说他最近总觉得有人要针对他…他很不安…让我偷偷帮他看看…”她语无伦次,哭得浑身发抖,将一个被胁迫、被利用的可怜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害怕…我不敢不听他的…所以我才偷偷溜了进去…可我根本没动任何东西!我只是大概看了看…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旧报告!会长,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行为动机,归结于都正宇的“被害妄想”和“疑神疑鬼”,而将自己摘成了一个被迫的、无知的操作者。甚至暗示都正宇早就预感会被“调查”,所以才会让她去提前探查!
这个说法,完美地和她之前对都正宇说的“洪尚泰在调查你”的谎言形成了闭环!
洪尚泰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都正宇?
又是都正宇?
他让陈宜景去探查陈列室?因为他预感有人要针对他?所以,那份旧报告的出现…是都正宇自导自演,贼喊捉贼?目的是什么?混淆视听?试探反应?还是想反过来栽赃?
无数的可能性在洪尚泰脑中闪过。陈宜景的供词,恰好印证了他之前的某种猜测——都正宇的确在警惕和防备着什么,甚至可能已经开始采取行动。
而陈宜景,看起来确实更像一个被利用的、愚蠢的棋子。
洪尚泰审视着哭得几乎脱力的陈宜景,她眼中的恐惧和绝望看起来无比真实。一个能设计出精妙演讲稿的人,会用如此拙劣且风险极高的方式去投放一份旧报告吗?这似乎不符合逻辑。
相比之下,都正宇利用这个对他余情未了、又看起来蠢笨好控制的女人去做这种事,反而更符合那个男人的作风。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陈宜景压抑的啜泣声。
洪尚泰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陈宜景的心依旧高悬着,她知道,洪尚泰并没有完全相信,她只是暂时将怀疑的种子引向了都正宇。
良久,洪尚泰终于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但那股逼人的压迫感稍稍减退了一些。
“你的话,我会核实。”他声音淡漠,“在那之前,管好你的嘴。今天在这里说的一切,如果泄露出去半个字,后果你应该清楚。”
他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这只是暂时的缓刑。
“是…是…谢谢会长…”陈宜景如同虚脱般,连连点头,眼泪流得更凶,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出去吧。”洪尚泰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看到她。
陈宜景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学生会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发抖,冷汗几乎浸透了校服。
她成功了…至少暂时成功了。
洪尚泰的疑心,被她再次引向了都正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都正宇!
他打电话来了!
在这个刚刚经历过洪尚泰审问、她刚刚栽赃了他的敏感时刻!
陈宜景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
接?还是不接?
她知道,如果不接,只会引起都正宇更大的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老师?”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电话那头,都正宇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和:
“宜景啊,现在方便吗?”
“听说刚才…洪会长找你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