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妈妈（14）

强子妈妈像一阵狂风，席卷了压抑的课堂后，又带着女儿毅然离去，留下了一教室的死寂和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

都正宇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微跳。他执教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一个市井妇人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指着鼻子痛骂。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学生，最后落在了讲台边的陈宜景身上，带着迁怒的寒意。

“都是你！”他压低声音，语气森然，“如果不是你绊住我…”他似乎认定了是陈宜景的存在才引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陈宜景低下头，不敢辩解，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看，这就是都正宇，永远只会将错误归咎于他人。

“下课！”都正宇最终没好气地吼了一声，抓起教案，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教室，将一室尴尬和沉默留给了学生。

学生们面面相觑，随后才像是解除了定身术一般，低声议论着快速收拾东西离开，生怕走晚了又惹上什么麻烦。

陈宜景也默默回到座位，收拾书包。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视线，同情、好奇、鄙夷、幸灾乐祸……但她无心理会。

她的全部心思，都还在刚才那个如同母狮般强悍的身影上。

强子妈妈…吴雅兰…

一个计划，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洪尚泰的侮辱，都正宇的压迫，她受够了！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被审判、被利用！强子妈妈的出现，像一道劈开阴霾的闪电，让她看到了破局的希望——一股不受控的、强大的、源自最原始亲情的力量。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放学后，陈宜景没有立刻回家。她凭着记忆中原主日记里提到的零星信息，以及看剧时模糊的印象，朝着吴雅兰家的大致方向走去。那是一片位于城市边缘、显得有些破旧的居民区。

她不知道具体地址，只能在巷口徘徊，希望能碰到运气。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路灯依次亮起，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一家小超市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正是强子妈妈。

陈宜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阿…阿姨…”

强子闻声抬头，看到是陈宜景，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起，脸上露出警惕和不喜的神色。她显然还记得这个和自己女儿走得近、风评似乎不太好的女孩。

“是你？你来干什么？”强子的语气很冲，带着防备。

陈宜景被她看得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焦急：“阿姨，我是来看雅兰的…她今天吓坏了，我有点担心她…”

强子打量着她，眼神锐利，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用不着你假好心！我女儿就是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才变成这样的！你走吧！”

说完，她就要绕过陈宜景离开。

“阿姨！”陈宜景急了，顾不上许多，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我知道雅兰为什么害怕！我知道是谁在欺负她！”

强子的脚步猛地顿住！她霍然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陈宜景，像是要将她看穿：“你说什么？你知道？是谁？！”

她的语气急切而充满压迫感。

陈宜景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她们，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阿姨，这里不方便说…而且，事情比您想象的更复杂…牵扯到很多人，包括学校的老师…”

她故意透露了“老师”这个信息，瞬间点燃了强子中午的猜测和怒火。

“老师？！果然是那个混蛋老师？！”强子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引得路人侧目。

“阿姨！小声点！”陈宜景连忙示意，心脏狂跳，“求您了，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想帮雅兰！我也是…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们可以合作！”

她抛出了“合作”的提议，并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试图获取强子的信任。

强子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愤怒而起伏着。她看着陈宜景苍白焦急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里似乎不似作伪的担忧和恐惧，又想到女儿日日以泪洗面的样子，最终，保护女儿的念头压倒了一切怀疑。

“你跟我来！”她一把抓住陈宜景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将她拖拽着，快步走向旁边一条更暗、更僻静的小巷。

巷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光线昏暗，几乎没有人经过。

强子将陈宜景堵在墙边，目光如炬：“现在没人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负我女儿？！你要是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陈宜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眼前这个被母爱和愤怒驱使、充满了原始力量的女人，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她不再犹豫，开始小心翼翼地、有选择地透露信息。她没有直接说出都正宇的名字，而是描述了雅兰如何被以朴慧莉为首的女生团体孤立、欺负，而背后似乎有某位“有权势的老师”的默许甚至纵容，因为雅兰无意中可能撞见过这位老师的“某些事情”。

她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包裹在猜测和不确定中，既给出了方向，又避免了直接指控带来的风险，同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同样被压迫、想要反抗却无力挣扎的同伴。

强子听得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混蛋！人渣！我就知道！穿得人模狗样，肚子里全是坏水！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她完全相信了陈宜景的话，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阿姨，您别冲动！”陈宜景连忙劝道，“那个人在学校里势力很大，我们没有证据，直接闹起来只会害了雅兰，他会报复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我女儿白白受欺负？！”强子低吼道，像一头困兽。

“我们需要证据！”陈宜景抓住她的胳膊，眼神坚定，“我们需要找到他纵容甚至指使别人欺负雅兰的证据，或者…找到他别的把柄！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扳倒他，保护雅兰！”

她成功地将强子的怒火，引导向了“寻找证据”这个更具体、也更危险的方向。

强子喘着粗气，看着陈宜景，似乎在衡量。片刻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豁出去的凶狠光芒：“好！找证据！你说，该怎么找？阿姨听你的！”

这一刻，强大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母狼，和谨慎的、善于谋划的幸存者，结成了短暂而危险的同盟。

陈宜景知道，她终于将这柄来自外部的、最锋利的刀，握在了手里。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巷子口远处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那里。

车窗降下一半，都正宇冰冷的目光，正远远地锁定着巷子里那两个窃窃私语的身影。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果然…还是不老实啊。”

“陈宜景，你真是…在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