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末总是飘着槐花香。
白璃蹲在茶铺后园的茶畦边,指尖轻轻拨弄刚冒芽的茶苗。淡墨端着盏新泡的龙井走过来,茶烟绕着他的玄色道袍往上飘:"阿月,这些茶苗是上月从江南运来的,长势比去年好。"
"是么?"白璃抬头,鼻尖沾着点泥,"茶茶当年说,茶苗要浇三次定根水,还要施用腐熟的茶饼肥...我昨天刚施了肥,你看它们是不是更精神了?"
淡墨蹲下来,指尖碰了碰茶芽:"嗯,芽尖更挺了,像你上次插的茉莉簪。"
白璃笑了,伸手擦掉他道袍上的草屑:"阿墨,你又偷穿我的绣鞋了?"
"不小心踩进去的。"淡墨耳尖发红,"下次注意。"
两人正闹着,茶雨瑶抱着个布包从角门跑进来:"阿姊!陈老爷送了新到的桂花蜜!还有...还有个客人找你!"
"客人?"白璃擦干净手,跟着茶雨瑶进铺子。
柜台前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手里攥着个褪色的茶罐,眼睛亮晶晶的:"请问...是白姑娘吗?我是茶山的小柱子,我爹让我来给你送茶样!"
"茶山的小柱子?"白璃接过茶罐,罐身刻着"茶氏茶园"的标记,"你是茶长老的孙子?"
"是!"小柱子挠着头笑,"我爹说,当年茶茶小姐帮我们茶园治好了虫灾,现在我们种了新茶,让我送点样品来,谢谢你们!"
白璃打开茶罐,里面是炒得干香的茶芽,香气扑鼻:"替我谢谢茶长老。对了,小柱子,你会做茶吗?"
"会!"小柱子立刻来了精神,"我会炒茶、揉茶,还会做茶饼!"
"那太好了。"白璃笑着,"明天来茶铺帮忙吧,教我们做茶饼,好不好?"
"好!"小柱子蹦起来,"我爹说,要向你学习怎么把茶做好!"
傍晚,茶铺打烊后。
白璃和淡墨坐在老槐树下,教小柱子辨认茶苗。茶雨瑶端来桂花蜜和桂花糕:"阿姊,小柱子说,他们茶园的桂花蜜是用清晨的桂花做的,比我们的还香!"
"那下次我们去做客。"白璃咬了口桂花糕,"让小柱子带我们去看看茶山。"
淡墨摸着小柱子的头:"好好学,将来把茶茶的手艺传下去。"
小柱子重重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不让茶茶姐姐的心愿落空!"
深夜,白璃在灯下整理茶茶的日记。
最后几页的空白处,她写下了小柱子的事:"茶茶,今天来了个茶山的小柱子,他说要向你学习做茶。你当年的心愿,终于有人接着做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淡墨端着杯温茶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在写什么?"
"记录小柱子的事。"白璃指着日记,"茶茶当年帮茶园治虫灾,现在小柱子来学手艺,这是传承吧?"
淡墨握住她的手:"是。茶茶的魂,就在这些茶苗里,在小柱子的手艺里,在我们每个人的坚持里。"
白璃靠在他肩头:"阿墨,你说,我们会把茶铺做成什么样?"
"做成茶茶希望的样子。"淡墨望着窗外的槐树,"不是最大的茶铺,是最有温度的,最能让人记住茶的香气的。"
第二天清晨,小柱子早早来到茶铺。
他系着茶茶当年送他的蓝布围裙,跟着茶雨瑶学揉茶:"要这样揉,力度要轻,不然茶芽会碎。"
"我知道!"小柱子认真地揉着,"茶茶姐姐说过,揉茶要像对待婴儿一样!"
白璃站在门口看着,嘴角扬起笑。淡墨端着茶过来:"看什么呢?"
"看小柱子学揉茶。"白璃轻声说,"茶茶要是看见,肯定会很开心。"
淡墨吻了吻她的额头:"会的。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中午,茶铺来了群穿粗布衫的妇人。
为首的是王禄的母亲,拄着拐杖,眼里含着泪:"白姑娘,我家禄儿...在流放的路上生了病,想喝口你们的茶。"
白璃愣了愣,随即点头:"请坐。茶雨瑶,泡杯温的桂花茶。"
茶雨瑶端来茶,王老太太喝了一口,眼泪掉下来:"这茶...和我儿子小时候喝的一样。"
"老太太,"白璃轻声说,"禄儿会好起来的。我们茶铺的茶,能安神,能治病。"
王老太太攥着茶盏:"我知道。我特意来谢谢你...谢谢你没跟我儿子一般见识。"
白璃握住她的手:"老太太,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都是茶人,该互相扶持。"
傍晚,王老太太走的时候,留下个布包。
茶雨瑶打开,里面是包晒干的茉莉花:"这是老太太让我带的,说谢谢你们的茶。"
"茉莉花?"白璃笑了,"茶茶当年最喜欢茉莉花了。"
淡墨把茉莉花插进茶罐旁的瓷瓶:"看,茶茶的茉莉,又回到茶铺了。"
深夜,白璃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星星。
淡墨走过来,递给他件厚披风:"夜里凉,披上。"
"阿墨,"白璃靠在他怀里,"你说,茶茶现在在哪里?"
"在茶园里。"淡墨指着窗外的槐树,"在茶芽里,在桂花蜜里,在小柱子的手艺里。"
白璃笑了:"嗯,她在我们身边。"
茶铺的灯还亮着。
茶雨瑶在小柱子的指导下做茶饼,苏小姐帮着包装,陈老爷送来了新的茶具。白璃和淡墨坐在柜台后,看着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所谓"幸福",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守着茶铺,有人接着茶茶的心愿,有人把茶的香气,传得更远。
风里飘来茶的清香,混着槐香的甜蜜。
那是长安的春天,是茶族的春天,是他们用真心浇灌的,最美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