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夏日晨光里,茶铺的桐木案泛着温凉的光。
白璃系着茶茶当年留下的月白围裙,正将茶饼碾成细末。小柱子捧着青瓷盏站在案边,指尖沾着晨露,规规矩矩喊:“姊,今日教我点茶罢?”
“好。”白璃抬眼,指腹拂过茶碾:“先取‘瑞云祥龙’茶饼,碾作碎末——要细若粉尘,方好出香。”
小柱子忙接过茶碾,学着她的样子碾茶:“姊,这茶饼是上月从江南运来的?我闻着有茉莉香。”
“是茶茶当年选的茶种。”白璃将茶末收入茶罐,“点茶讲究‘茶要新,水要活’,你且记着。”
茶雨瑶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见小柱子正攥着茶筅打茶沫,忍不住笑:“小柱子,你这手法倒像模像样了。”
“阿姊教得好。”小柱子抬头,额间挂着细汗,“我昨日练了半宿,才学会‘环回击拂’。”
淡墨从里间走出来,玄色道袍沾着墨香——他晨起写了会儿茶经。见白璃鬓角沾着茶末,便取了帕子替她拭去:“慢些,莫要累着。”
白璃偏头笑:“你倒会疼人。”
淡墨耳尖发红,将帕子叠好:“该上茶课了。”
学堂里坐满了学员。
白璃站在案前,手里捧着茶筅:“今日教点茶。点茶之法,源于唐,盛于宋——蔡襄《茶录》里说,‘钞茶一钱七,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击拂,直至面上起沫’。”
她拿起茶筅,蘸了茶末,手腕轻转:“看好了,击拂时要匀,不能急——茶沫要起得高,像积雪,才算好。”
小柱子第一个举手:“姊,我试试!”
他攥着茶筅,学着白璃的样子击拂,茶沫却散了。茶雨瑶抿嘴笑:“小柱子,你手腕太僵了——要像揉茶那样,轻着点。”
白璃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再来。手腕要活,像春风拂过茶芽。”
小柱子的耳尖发红,跟着她的力道击拂。片刻后,茶面上浮起一层雪沫,映着晨光,像撒了把碎银。
“好!”学员们鼓掌,“小柱子学得真快!”
午后,学员们围坐在一起品茶。
苏小姐捧着青瓷盏,轻嗅茶香:“这茶喝着清甘,像含着茉莉瓣儿。”
“那是茶末碾得细。”白璃解释,“点茶的茶,要碾得越细,香气越能发出来。”
一个穿青衫的少年问:“姊,古代茶人点茶,可有典故?”
白璃想了想,取出茶茶的日记:“茶茶当年说过,宋时有个茶人叫赵佶,他点茶能点出‘雪乳’——茶沫堆得像雪,半天不散。”
“真的么?”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点出那样的茶!”
“那你便好好练。”白璃笑着,“茶茶当年练了三年,才学会点‘雪乳’。”
傍晚,茶铺打烊。
白璃和淡墨坐在老槐树下,看小柱子收拾茶具。夕阳把老槐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上,像幅淡墨山水。
“今日的学员,倒有几分当年茶茶的模样。”淡墨说,“尤其是小柱子,认真得很。”
“嗯。”白璃望着小柱子的背影,“茶茶当年教我们点茶,也是这样——手把手,一遍一遍。”
淡墨握住她的手:“我们没辜负她。”
“我知道。”白璃靠在他肩头,“茶茶的心愿,我们正在一点点实现。”
深夜,白璃在灯下写学堂的章程。
淡墨端着茶进来,放在她案头:“歇会儿吧。”
“快了。”白璃揉着眉心,“明天要教‘茶宴’的礼仪——要摆茶席,选茶器,还要学叩指礼。”
“我帮你。”淡墨坐在她身边,“茶宴的茶席,要铺湘妃竹席,摆青瓷盏,还要焚点沉水香。”
白璃笑了:“你倒成了半个茶博士。”
“还不是跟你学的。”淡墨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你教我,我怕什么?”
窗外,蝉声渐歇。
月光洒在茶铺的墙壁上,映照着茶茶的画像。白璃望着画像,轻声说:“茶茶,今天的学员,点出了很好的茶沫。你看见了吗?”
淡墨从背后拥住她:“她看见了。在每个学员的笑里,在每盏茶的香里,在我们共同的坚持里。”
茶铺的灯还亮着。
小柱子在院子里练点茶,茶雨瑶在帮他整理茶具,苏小姐在抄茶经。白璃和淡墨坐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满是温暖。
风里飘来茶的清香,混着槐香的甜蜜。
那是长安的夏天,是茶族的夏天,是他们用真心浇灌的,最古雅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