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在乌篷船里缠了三天，淡墨腕上的琉璃藤到底没全枯。第四日拂晓，船泊在太湖西山岛时，那藤蔓竟在雾里发出极淡的萤火，像夜明珠的碎末洒在了脉络上。
"师娘，水里有东西。"阿福蹲在船头，舀起一捧水。掌心躺着几片锈铜渣，纹路拼起来，是个残缺的茶壶盖。
淡墨弯腰捞起水流里飘的一截桃枝——枝上皮肉般的纹理让他指尖发颤。"是茶墓的引路桃。"他掰断树枝，断面渗出的汁液猩红如血，"桃木噬茶魂，这墓在吃过往的渔船。"
雾散时，岛心露出座荒坟。坟头无碑，只斜插着一把炒茶用的铜铲，铲柄缠着早已枯黑的茶藤。白璃伸手要拔，淡墨突然按住她腕子："等等。"他解下腰间茶囊，将武夷水仙的茶末撒在坟周。茶末触土的刹那，地底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像有人用茶臼在捣什么东西。
水墓初现
坟土塌陷时露出青石阶，石阶缝里长满会发光的菌子。淡墨划亮火折子，菌群猛地爆开蓝烟，烟散后石壁上浮出壁画：唐代茶贩船队沉在湖心，船员尸体被水藻缠成茶团状。
"是祭墓的茶俑。"白璃指尖抚过壁画上船员空洞的眼窝，"太湖底有座沉船茶墓，这些人在给墓主陪葬。"
阿福突然尖叫着跳开。他踩塌的坑里滚出个陶瓮，瓮口钻出半截人骨，指骨死死攥着片龟甲，甲上刻着"茶墓开，仙魔同葬"。
淡墨用茶刀撬开龟甲，里面掉出块玉牌，牌上茶纹与他心口新生的根须一模一样。"是我的魂牌。"他声音发哑，"前世镇墓时留下的。"
湖心诡船
子时湖心起漩涡，朽木船板从水底浮起，拼成条破船。三人跃上船时，甲板突然裂开，底下竟是座完整的墓室——棺椁是巨茶饼形，棺盖刻着茶魔与茶仙搏斗的图腾。
"棺里有人喘气。"阿福吓得往后退，脚跟磕在棺椁上。棺盖滑开条缝，露出只枯手，手指戴着与白璃相同的茶晶戒指。
淡墨突然剧烈咳嗽，琉璃藤从他腕上炸开，藤尖扎进棺缝。"里面是我的前世尸身。"他按住心口，"茶魔把我分魂镇在这里，用我的茶魄养它的魔种！"
棺盖轰然掀飞，尸身坐起的刹那，太湖狂风大作。那尸体睁开眼，瞳孔是两片蜷曲的茶叶："终于来了。"它伸手抓向淡墨心口，"还我另一半魂！"
双魂厮杀
淡墨腕间藤蔓与尸身缠斗时，白璃看见尸身脑后连着根水藻般的黑藤，直通湖底。她解开发间茶针扎向黑藤，针尖竟被腐蚀变黑。"阿福，炒茶锅！"她抢过少年背的铁锅，将随身带的生茶混着血炒热，滚烫的茶叶砸向黑藤。
尸身惨叫中，淡墨突然将琉璃藤刺进自己心口。藤蔓吸饱血变成金红色，如网般罩住尸身："璃儿，用茶魂玉灼它天灵盖！"
白璃摸向腰间才想起玉已碎。情急之下，她扯断颈间茶晶项链，珠子崩裂时迸发的强光击穿尸身额头。尸身化作飞灰前，突然咧开嘴："墓底还有三百茶俑，够你们死三回。"
茶俑复活
墓室塌陷时，他们坠入更深的甬道。两侧壁龛里站着泥塑茶俑，每尊俑心口都嵌着片龟甲。淡墨擦亮火折照向最近一尊——俑眼突然转动，泥壳裂开，露出里面干瘪的真人尸身。
"是当年沉船的茶农。"白璃发现尸身手腕刻着茶商标记，"茶魔把他们炼成护墓俑。"
阿福不小心碰倒一尊俑，俑身碎裂时涌出黑虫。虫群扑向淡墨心口的根须，啃噬声令人牙酸。白璃挥锅砸虫时，锅底沾到的茶血竟让虫群退避三舍。"师父，血有用！"
淡墨割腕将血洒向虫群，虫尸堆积处露出向下阶梯。阶梯尽头是圆形墓室，中央悬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与淡墨别无二致的白衣人。
"是我的善魂。"淡墨踉跄扑向棺椁，"茶魔抽走它镇在这里，让我永世残缺。"
魂归
水晶棺盖需要茶仙血脉开启。白璃划破手掌按在棺上时，整座墓穴开始崩塌。水流从头顶灌入，淡墨的善魂苏醒刹那，恶魂尸身化的黑藤从水下缠来。
"合魂需断魔根！"善魂虚影指向湖底。白璃抓起炒茶锅潜入水底，见湖床铺满茶农尸骨，骨丛中生长着巨树状的黑藤。她将全部茶血泼向藤根，黑藤剧颤中，淡墨的双魂终于融合。
上浮时，太湖朝阳刺破水面。淡墨睁开眼，瞳仁清透如初雪："璃儿，茶墓是起点也是终点。"他指向西山岛，"那里有茶仙留下的最后线索..."
岛岸礁石上，坐着个钓鱼的老翁。鱼篓里没有鱼，只有一罐发光的茶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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