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青浦监狱,外籍区
如名所示,这里关的都是非本国国籍的犯人,K2自然也在其中
是休息时间
K2漫无目的地游走,不自觉就走到了另一个场地
K2在这儿算是新面孔,很多人一看就知道是新来的,在楼梯口蹲着一个男的,看见K2想着上去打个招呼,这儿的人自是谁都不嫌弃谁,杀人放火的事儿谁没干过
那人刚想上前给K2打招呼,却在走近时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那个被拉住的人回头不解,只见身后人道
配角你疯啦,连狱警都不随便招惹他
只听身后人继续道
配角他这儿有问题
边说边指着他的脑门
配角啊?
那个被拉着的人震惊,说话都开始结巴
配角不,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话不应该关这儿吧
后者小声说
配角是进来没多久后才出问题的,听说是进来之前被做人体实验留下的病
两人咂咂嘴然后走远
视线逐渐聚焦,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K2环顾四周,他……这又是到哪儿了
他仔细回想自己出来是干嘛来着,对,他要上厕所,可这并不是去厕所的路,他知道他又断片了
原药对他身体的危害除了定期的咯血,就是像现在这样的断片,他敢肯定再过个一年半载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双脚光溜溜地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原本该穿在脚上的布鞋不知落在了哪里,再看看裤腿,已经湿了
回去吧
到宿舍换好裤子,饭点儿也到了,狱警敲了敲门
配角1405号出来吃饭了
K2向外看了一眼,点点头
K2嗯
他穿好鞋向食堂走去
饭点一到,监狱食堂的铁门刚拉开一条缝,人群就像潮水般涌了进去,脚步声、金属饭盆碰撞的“哐当”声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队伍排得歪歪扭扭,前后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前面人的后背抵着后面人的饭盆,稍不留神就会被撞得一个踉跄
K2夹在人群里,他刻意放慢脚步,想避开拥挤的人潮
这儿的犯人刚入狱时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胳膊细得像麻杆,连端饭盆都显得吃力,如今却穿着紧绷的囚服,走路时肚子还会轻轻晃动,活脱脱变了
但K2算是个例外,他比进来时还瘦了一圈,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好好吃饭,更多是药物作用
人群还在往前挤,饭盆碰撞的“哐当”声、嘈杂的说话声裹着饭菜的热气扑面而来
K2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原本就昏沉的脑袋被这喧闹搅得更乱,干脆攥紧空饭盆,打算回监舍待着——比起在拥挤里勉强吃饭,他更想躲去安静的地方缓一缓
刚退到食堂角落,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过鞋底
K2低头,一把银色的餐刀躺在水泥地上,刀刃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菜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显然是前面有人打菜时不小心掉落的
周围的人要么忙着排队,要么低头扒饭,没人注意到这把落在角落的刀
K2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刀柄,冰凉的触感就顺着指尖窜到心口,混沌的意识忽然有了一瞬的清晰,又很快被更浓的茫然裹住
“了结了就好了。”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清晰得不像错觉
K2攥着餐刀,指尖用力到泛白,刀刃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里那股只想解脱的念头
他低着头,借着人群的遮挡,脚步飞快地往宿舍方向走,路过巡夜狱警时,甚至不敢抬头,只含糊地说了句
K2身体不舒服,回宿舍
竟真的没被察觉异样
冲进宿舍,同屋的犯人都还在食堂吃饭,屋里静得只剩自己的呼吸声。K2没敢多等,径直冲进角落的厕所,“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仿佛回到了他枪杀K1的那个晚上,他现在的眼神和当时K1的一样,一样麻木,一样空洞,一样视死如归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手里的餐刀始终没松开
过往像走马灯一样一帧帧在脑海闪过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餐刀,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鲜血很快浸透了囚服,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意识渐渐模糊,他靠在门板上,眼睛缓缓闭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餐刀——或许对他而言,这样的结局,是唯一的解脱
他曾无数次将刀伸向别人,这次他将刀刺向了自己
五年后
餐桌上的手机响起,一只纤细的手接过电话,无名指上戴着残留血迹的戒指
江援喂
配角请问是307的业主吗
307?哪里的房子,她刚想否定,却又想起什么
江援我是
配角是这样的,这边有业主反应咱们家的外墙皮有泡发现象,通知您来开门检修一下
江援哦,好
小区
门口站满了人,一半是物业一般是维修员
江援提着包步履匆匆走过来,物业上前给她解释
配角其实水一个月前就有了,可是另一个业主的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只能打到你那了
江援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配角那快开门吧
江援从包里掏出来钥匙,她犹豫地插进孔中,也不知道锁换了没有
她转动钥匙,门却出乎意料地开了
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就能感觉到门板后传来轻微的水压,连门缝里都渗着细密的水珠,顺着门框往下滴
深吸一口气拧开门锁,“咔嗒”声刚落,门板就被里面的水推着往外弹开
下一秒,浑浊的水像挣脱束缚的潮水,顺着门缝汹涌而出,带着地板缝隙里的泥沙、掉落的纸巾,在门口汇成湍急的水流,飞快地往楼道里蔓延
维修员见门开了,就主动进去检查水管
江援随后进去
房子里的摆设没有变,还跟以前一样,她看着曾经跟K2打闹的餐桌,那时苏新皓和萨维卡也在,现在却空荡荡的
她站定,被角落里一抹亮光吸引
扒开沙发一角,一把泛着银光的小刀出现在眼前,这是……他的刀
江援想起K2说过的话“刀只有不用才会生锈”
他,现在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
江城市青浦监狱
江援向狱警一遍遍打听K2的名字
江援他叫朱志鑫,五年前进来的
新来的狱警又仔细翻了一遍名单,确实是没有朱志鑫这个人
配角这样,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你稍等
江援好
不久,狱警又折返回来,他向江援正色道
配角确实有过一个叫朱志鑫的人,但是他在进来一年后就自杀了,你说的是他吗
江援自杀……
配角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江援心下一沉
配角事发时并未联系到他的家人,骨灰在停放六个月后就处理掉了
江援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狱警摇头
江援好,谢谢
从监狱出来后,她联系了公墓的人,为K2定下了一块墓地
K2的骨灰已经被弄丢了,她只能把那把银刀放进盒中
风卷着落叶掠过墓碑,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K2曾经低沉的声音
江援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碑面,眼泪毫无察觉地落下,她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个人真正的名字
他只空有“K2”这个代号,没有籍贯,没有出生日期,更没有真实姓名
他就像一阵风,来的时候带着锋芒,走的时候只剩狼狈,连一个能刻在墓碑上的名字,都没留下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没有名字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