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くのはもうやめにするんだ
(我已经决心不会再轻易地落泪)
ここからは一人歩くんだ
(从今往后都要一个人前行)
君以外の誰かを
(希望自己还可以)
また愛せるように
(爱上除你之外的人)
”
凌晨3点,浓稠如墨的夜色将整座城市捂得密不透风,静谧到极致的氛围里,突兀响起的手机来电铃声,瞬间刺破寂静。
羽涅晞正深陷梦乡,被这突兀声响猛地拽回现实。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蹙,意识还在混沌边缘挣扎,双手却凭着本能,哆哆嗦嗦地从暖烘烘、仿若棉花堆般的被子里艰难探出。
指尖在黑漆漆的床头柜上慌乱摸索了好一阵,才总算抓到那“吵闹不休”的手机。
当看清来电显示是诸伏景光的刹那,羽涅晞眉心下意识狠狠皱起,眼眸中残存的那点困意瞬间烟消云散,毫不犹豫地迅速按下接听键,
“……怎么啦?”
连叫了几声“喂”,又追问“景光?能听到我说话吗?”
却只等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就在羽涅晞满心焦急,几乎笃定诸伏景光出了事的时候。
听筒里终于传出那沙哑干涩、仿若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晞酱?”
羽涅晞“噌”地一下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原本慵懒的语调立马绷紧,急切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紧咬嘴唇,下唇都快被咬出血印,满心的纠结拧成死结。
他仿若溺水之人,再次深陷噩梦泥沼无法脱身。
梦里,那满脸横肉、脖颈处纹着狰狞刺青的男人宛如索命恶鬼,在他年仅7岁的纯真世界里肆意张狂,挥舞着恐惧;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惨烈画面,如走马灯般不断闪回,滚烫的鲜血好似汹涌洪流,要将他的灵魂一并淹没。
自那噩梦开端,往后无数个夜晚,无尽黑暗、揪心痛苦与令人窒息的绝望便鸠占鹊巢,霸占了他的梦境。
本想找隔壁的zero倾诉一二,平日里强压心底、层层累积的情绪,经此噩梦彻底决堤,汹涌澎湃的哀伤、愤怒急需一个宣泄出口。
虽说仅一墙之隔,可真要面对面袒露心底最隐秘、最伤痛的伤疤,那股子难为情与别扭劲儿却似高耸入云的天堑,跨不过、越不了。
zero知晓他的过往,慌乱到失去分寸的诸伏景光没来得及细瞧,手指下意识就拨了出去,等反应过来,目光触及屏幕上的时间——凌晨4点,心瞬间凉了半截。
此刻,诸伏景光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方,抖得厉害,迟迟下不了决断。
心底有个微弱声音盘算着:要是说打错电话了……念头刚起,突然想起今天羽涅晞不舒服还把身形远超自己的魁梧男生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狼狈求饶的画面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吓得他心底一哆嗦。
这要坦白打错,羽涅晞绝对会手撕了自己!
“喂?”
羽涅晞等得不耐烦,带着刚睡醒特有的鼻音又唤了一声,软糯中透着丝丝沙哑,仿若春日微风轻拂,裹着一层轻柔的绒毛,神奇般抚平了诸伏景光心头乱窜的焦躁。
可下一秒,他又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安心感惊到,呆愣原地,暗自纳闷这般怪异想法从何而来。
“诸伏景光。”
羽涅晞语气陡然严肃,仿若变了个人,一字一顿警告道,“如果你说打错电话了,或者不小心按到了,我会把你的头挂在警视厅警察学校的门口当风铃。”
诸伏景光脑补了一下自己脑袋被制作成风铃的画面,惊得瞪大双眼,脑海里瞬间蹦出一串惊叹号,后背都沁出一层冷汗。
权衡再三,诸伏景光决定实话实说,声音满是愧疚与疲惫。
“抱歉……我做噩梦了……真的是不小心点到了你的通讯,我刚才还没有回过神。这么晚把你吵醒真的很抱歉。”
羽涅晞没吭声,听筒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片刻后,只剩“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像是被子摩挲的声音。
诸伏景光暗忖她许是睡着了,刚要挂断,电话里又传来声音。
“景光,下楼。”
诸伏景光满脸疑惑,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声音发颤、满是狐疑地确认。
“你在我的宿舍楼下?”
“还没有,但快了。”
羽涅晞语速飞快,带着被寒风吹拂的颤音。
“你快点下来,下面冷死了,你要是敢让我在下面等你下楼,你就死定了。”
诸伏景光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套上外套,趿拉着鞋就往外冲。
清冷月色洒在宿舍楼前小径,他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氤氲成一团团雾霭。
没一会儿,就瞧见羽涅晞裹得毯子严严实实的身影匆匆走来,走近了,能看到她鼻尖被冻得泛红,睡眼惺忪。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透着几分狼狈,怀里却稳稳抱着一瓶牛奶。
羽涅晞把牛奶递给他,嘟囔着:“喏,给你带的牛奶,赶紧喝了上去睡觉。”
诸伏景光心头一暖,伸手接过,指尖轻触到她冰凉的手,下意识皱眉。
“你冻坏了吧,大半夜跑出来干嘛。”
“……快喝吧!”羽涅晞不耐烦地催促。
诸伏景光原以为是热牛奶,仰头刚喝一口,冰寒的液体瞬间顺着喉咙滑下,冻得他浑身一激灵。
“冷牛奶?”
羽涅晞白他一眼,解释道:“刚从冰箱拿出来,你这会儿心火太旺、脑袋乱糟糟的,喝口冷的镇镇,能让你快点冷静下来。”
诸伏景光心头再次泛起暖意,眼眶微湿,嗫嚅着:“大半夜的,你何苦跑这一趟……”
羽涅晞轻哼一声,带着鼻音嗔怪。
“还不是怕你一个人钻牛角尖,继续被噩梦吓着。”
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形晃了晃。
诸伏景光赶忙扶住她,两人顺势并肩坐在一旁长椅上。
月光温柔洒落,如银色轻纱披在二人肩头。
她往诸伏景光身旁挪了挪,将裹在自己身上厚实的毛毯轻轻掀开一角,小心翼翼地分出一半,盖在了诸伏景光身上,还伸手扯了扯,确保毛毯把他裹严实了。
“夜里寒气重,别又着凉了,两人盖着暖和些。”
诸伏景光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被暖意裹挟。
“你把毯子分我一半,你不冷吗?”
羽涅晞白他一眼,“少啰嗦,你喝完牛奶赶紧回去睡。”
诸伏景光拧开瓶盖,又抿了一口冷牛奶,冰爽之感蔓延全身,燥热的思绪仿若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几分。
他缓缓讲起噩梦,羽涅晞安静听着,时不时伸手拍拍他肩膀,轻声安慰。
月光静静流淌,诸伏景光的讲述渐入尾声,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些痛苦过往仿若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羽涅晞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递过去一张纸巾,低声道:“都过去了,你如今不是一个人。”
诸伏景光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多亏有你,晞酱,不然我今晚真不知怎么熬过。”
羽涅晞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以后再有噩梦,可不许瞒着我。”
两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寒夜的静谧包裹着他们,却不再冰冷。
直到一阵寒风吹过,羽涅晞打了个哆嗦,诸伏景光见状,忙起身拉起她。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羽涅晞也没推脱,两人并肩往回走。
到了羽涅晞宿舍楼下,诸伏景光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
“今晚真的谢谢你,晞酱。”
羽涅晞挥挥手,“谢什么,快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诸伏景光点点头,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他回头望去,见羽涅晞还站在原地,冲他挥挥手。
月光下,她的身影单薄却温暖。
此后,那噩梦虽偶尔还会侵扰,但诸伏景光不再恐惧。
因他知晓,寒夜中总有一人愿为他披星戴月、携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