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直到熟悉的咿呀声唤回了他的紊乱的思绪，他回过头，一只冰冷的机械手掌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下班了不回家陪孩子和我。”幽蓝魅影语气不善，他控诉托雷基亚说，“你在这里等谁呢？”

　　托雷基亚突然笑了一下，他伸手从抚育机器人的怀里接过向他伸手的忒尔诺斯，他说，“等一位朋友。”

　　“吖，ma-a，mi-a……”小小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来自血亲的拥抱，愉悦地重复着幽蓝魅影平时的教导。

　　看着面前熟悉亲切的蓝色身影，她欢快地笑着，在断断续续地拼读中，仰起头，口齿清晰地喊出了第一句诅咒：“妈妈！”

　　孩童稚嫩的呼喊声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奥特曼，见此，他们都是善意一笑。

　　托雷基亚也是，他惊喜地将忒尔诺斯抱高高，语气激动地看向幽蓝魅影，“你听见了吗？托雷基亚，忒尔诺斯刚刚喊我妈妈了！她喊我妈妈了！”

　　光之国的奥特曼其实并不在意孩子具体的称呼，这个时期的托雷基亚同样如此。

　　幽蓝魅影双手环胸，语气不屑地说，“我听见了。至于吗？只是喊了你一声妈妈，就激动失态成这个样子——太不稳重了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还是操控着抚育机器人的记录仪将忒尔诺斯喊“妈妈”这一段记忆特殊加工和上传保存。

　　忒尔诺斯吃完配比好的食物之后，再次陷入香甜的睡梦之中。

　　托雷基亚抱着她，思绪放空。

　　幽蓝魅影看着神游天外的托雷基亚，虽然不是很想干涉这个时候自己的思考，但他也知道，他说的道理托雷基亚不懂，“还在想希卡利奥特曼的事情吗？”

　　“你就知道了啊。”托雷基亚并不是很意外幽蓝魅影对这些事情的了解，就像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反被监控和他教忒尔诺斯喊自己“妈妈”，“我只是想不到，连希卡利长官也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迷茫和苦恼。”

　　幽蓝魅影对于希卡利的憧憬和崇拜早就在很多年前烟消云散，在他看来，现在的希卡利虽然天资卓越资历丰富，可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位战斗力弱小的蓝族。

　　哪怕未来他会成为名扬宇宙的“猎手骑士剑”，追杀博伽茹而来到地球，最后因为人类和梦比优斯奥特曼的感化而重新成为光明的奥特曼——可现在的希卡利奥特曼，也只是一个不曾踏上战场的蓝族奥特曼。

　　当曾经只是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数据现实化，知晓自己的发明不但带来了更大的战争，甚至造成了更加严重的伤亡之后，他当然会迷茫了。

　　理论只是表面的数据和图片，而非血肉生命构建的血淋淋的现实。

　　幽蓝魅影看着面前的自己，“你见过战争么，托雷基亚。”

　　托雷基亚一愣，随即摇摇头。

　　他只是弱小的蓝族，怎么可能参与战争。

　　幽蓝魅影走到窗边，按下他很久之前设置的封闭机关。

　　整个客厅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只剩下托雷基亚那双盈蓝的眼灯像神秘的宝石悬空在黑暗之中，像等待勇者从黑暗中带走的宝物。

　　幽蓝魅影操控着抚育机器人在托雷基亚的身边坐下，他使用抚育机器人的显示屏在墙体上投影出曾被光之国记录的战争留影，留影的光微微照亮了托雷基亚，以及他怀中沉沉睡去的忒尔诺斯。

　　这是一场其他文明的战争——和地球人类无比相似的形态，只是进化出尖牙利爪和骨刺，使得外表看起来更加的野蛮。

　　尚未诞生科技或是魔法，只是单纯的使用自己的身体与简单的工具厮杀搏斗着。

　　金色的花开呈杯状，在阳光下开的夺目又绚烂，花瓣表层好似涂了一层金蜡，与日光交融，闪烁着点点浅色的日光的金色。自下往上看去，花瓣层叠呈显出半透明，在广袤地大地上朝阳般盛放。

　　直到一颗扭曲狰狞的头颅猛的将花砸坏，花瓣纷纷扬扬散开，落在这张扭曲的脸上，混合着深紫色的血液一起滚落入地。

　　要怎么用语言去形容一场战争呢？

　　无数的人，像从高处倾斜的沙，缠斗覆盖在地处的沙的上面。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托雷基亚冷静的观看着这段记录，他好像懂得了什么，又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只是堪堪从这边感受到另一边散发的阴湿、恶臭与扭曲，却不能更进一步。

　　厮杀的光影与色彩破碎地在抚育机器人的身躯上倒映扭曲着，幽蓝魅影看着这一场原始的战争，“你和希卡利，都只是隔着屏幕去观看和了解战争。再详细的数据、再惨烈的录像，都隔了一层屏幕。”

　　不能呆在和平光明的地方，去理解和分析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