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幽蓝魅影牵着过去的自己，抱着自己血脉的传承者，行走在他无比憎恶的翡翠冷色的光之国道路上。

　　他想，托雷基亚和忒尔诺斯生来就生错了地方，命运将他们抛掷在光之国这个特殊的环境中，他们在这里长大，却总是怀有一种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忧愁，一种想要逃离远去的，寻找故土的乡愁。

　　他们在自己的出生地是陌生人踏足从未到达过的地方，这些翡翠色的碧色晶体建筑重叠在孩提时代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也不过是他们必将逃离的翡翠色水晶鸟笼。

　　机器人的手掌没有感应系统，灵魂也无法感受实体的温度。

　　可幽蓝魅影就是感觉到了，过去的自己手掌的柔软和温暖，多么神奇啊。自己的右手和右手紧紧握在一起。

　　原来自己也曾这样明亮温暖吗？像一抹轻盈的蓝色极光，倒映在这片让他曾无比憎恶的土地上。

　　他们就这样，并肩行走在光之国的街道之上，成为人流之中。

　　危崖上一抹灵魂隔着时间与世界重逢，互相陪伴勉励，站在岌岌可危的危崖之上交换着因恐惧和压抑而急促的呼吸。

　　他们一起凝视着脚下的深渊。

　　此后的每一天，幽蓝魅影都会抱着忒尔诺斯守候在科技局的门口，等待托雷基亚的出现。

　　托雷基亚再也不用担心在路上翻阅资料时会不小心撞到路人，也不必担心走过家的位置以及，迷失在光之国林立而迷眼的翡翠冷色的晶体高楼之中。

　　另一位托雷基亚总会牵过他的手，领着他走向他的家。

　　随着忒尔诺斯日渐长大，无论是托雷基亚还是幽蓝魅影都不得不为她的未来进行考虑。哪怕光之国的教育到位，他们也仍旧为这个特殊的孩子的未来而感到忧虑。

　　作为托雷基亚的血亲，忒尔诺斯并没有展露出蓝族的高智商，与之相反的是她卓绝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

　　尤其是她特殊的上臂臂鳍，在幼时尚且柔软，甚至一度被托雷基亚和幽蓝魅影误会是类似奥特天线之类的特殊器官。

　　直到忒尔诺斯到了牙牙学语和学习走路的时期，伴随着她腰腿部的锻炼和身体的快速发育，那对被托雷基亚和幽蓝魅影着重注意的臂鳍也显露出其危险性——很轻易就能划开绿色的晶体地板与墙壁。

　　要知道奥特曼一族的建筑所使用的晶体是宇宙中耐磨度、坚韧性、高强度的特殊材料，被奥特光线或者是武器损坏是情理之中，但被一个牙牙学语的奥特幼生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臂鳍划破。

　　幽蓝魅影饶有兴致地看着扶着墙壁，一边晃着身体往前走，臂鳍一边划破墙壁的忒尔诺斯，“忒尔诺斯以后，说不定能考入宇宙警备队，成为一名伟大的‘光之使者’——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托雷基亚，这个孩子可以完成你当年未能完成的志远。”

　　托雷基亚蹲在忒尔诺斯面前不远处对她张开双臂，闻言他抬起来头，目光在这一瞬间与幽蓝魅影对接。

　　时间在这一时间停滞，耳边只剩下孩子咿呀的声音，连臂鳍划破墙壁的尖锐声与晃荡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彼此试探、引诱、纠缠的目光连接同一个却分为两份灵魂，思想是生锈的铁链，直直穿透他们灵魂跳动的新鲜心脏，带着被磨损的血骨和碎肉紧紧缠绕在一起。

　　“……不。”时间良久，久到忒尔诺斯跌跌撞撞扑入托雷基亚的怀中，久到她的臂鳍划破托雷基亚的肩膀，金色的光粒子细密地溢出，缓慢地倾散在翡翠冷色的地板上。

　　托雷基亚缓缓地收紧双臂，他死死抱住划伤他的孩子，就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无时无刻不需要抓紧浮木的溺水之人。

　　孩子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他声音颤抖：“我希望我的孩子，我的忒尔诺斯的未来，不需要屈从，不会流泪，不会为了合乎情理而委屈自己，不会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的灵魂。我只希望她，成为自己，成为忒尔诺斯。”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幽蓝魅影来到托雷基亚身前蹲下，他张开双臂将拥抱的俩奥抱住，语气亲昵中带着恶意的甜腻，“你知道的，光之国就是这样一个洗脑式正义的国度。看似完美平等正义的制度下，是赤裸裸的虚伪和丑恶。”

　　“忒尔诺斯在这里长大，未来必然会被光之国的种种制度和规训洗脑，成为只知道为了贯彻‘正义、光明’的光之使者——就像过去的你、现在的泰罗一样。”

　　“她必然会感到痛苦，因为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毫无自由可言。而她不属于这里，你也是托雷基亚。”

　　“可只有这里，才能让忒尔诺斯健康成长。”托雷基亚闷闷地反驳幽蓝魅影，他将头埋进孩子温暖柔软的胸膛，“……泰罗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