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原来托雷基亚没有离开光之国的未来会是这样吗。”忒西欧凝视着幽蓝魅影，这个被忒尔诺斯强行拉入这条时间线的量子幽灵。

幽蓝魅影没有回应，他的灵魂默默地跟随着忒西欧，或者说是忒尔诺斯的身体。

“我很抱歉，托雷基亚。”忒西欧扭过头，语气中充满了歉意，“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痛苦，但我确实无法共鸣你的痛苦。”

尽管她是因为他而降临于世，但依然无法感同身受。

幽蓝魅影却笑了，他仰头望着头顶刺目的等离子火花塔，像是在自言自语：“忒西欧，你不应该向我道歉。”

至少，该道歉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名叫“审判之秤”的家伙。

会有多少命运的化身出现在“托雷基亚”的身边呢？如果以他为起点，无数平行时空中都会有祂们出现，成为他的家人、朋友、伴侣甚至是后代吗？

想到这里，幽蓝魅影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神明注视并不断干涉命运，造成各种偏移和改变。

他的未来竟然是如此可笑，被裹挟着前进，却自以为是在追求最崇高的理想。

幽蓝魅影注视着等离子火花塔，被抽走体内大部分邪神的他逐渐恢复了冷静和理智。没有疯狂的笑声，也没有嘲讽和暴怒，他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到底有多少个化身会干涉托雷基亚的命运？到底有多少个被扭曲的托雷基亚存在于平行时空中？究竟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存在在改变和篡改托雷基亚的命运？”

幽蓝魅影苦笑着意识到，在这些高位存在者眼中，他这个挣扎的失败者或许很得祂们一部分的喜爱。然而，这种喜爱无异于神明对蚂蚁的喜爱。神明会喜欢什么呢？

扭曲的触手？尖锐的爪牙？华丽的服饰？美满的人生？神明会对喜爱之物冠以华冠与爱意，抹去其意志与灵魂，使其成为自己穿戴的皮囊——以神之视角与思维成为新的“托雷基亚”。

命运之神不是唯一的，祂也有同位体的存在。这些高位生命干涉低维生命的命运，都可以视为命运之神的同位体。而那些同位体或许并不像这位命运之神这般仁慈和宽恕。

如此温和的神明干涉他的命运都导致了如此可怕的偏移，那么那些毫不在意“托雷基亚”意志的神明会如何干涉他的命运呢？

他对泰罗有着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对泰迦有着扭曲深沉的感情——这些情感在神明眼中会被理解成什么样子呢？在祂们的干涉下，其他平行时空的“托雷基亚”会因此与泰罗、泰迦产生怎样的纠葛呢？

“无数。”忒西欧太懂这一刻的托雷基亚所想，命运之神也有同位体，她所说的“平行时空唯一个体”概念，是指在这位命运之神所参与掌控的宇宙中是绝对存在的。

忒西欧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幽蓝魅影：“干涉你命运的神明无数，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至少托雷基亚，我们是希望你幸福的。”

如果你不愿意被干涉命运，不会再有新的平行时空同位体干涉你的命运了——至少这位命运之神不会再对你的命运加以干涉。

“我好痛苦啊，忒西欧。”幽蓝魅影抬手回抱住忒西欧，喃喃道，“我不是作为托雷基亚而感到痛苦，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失败者而痛苦……和活着与死去以及奥特曼的身份无关。我只是感到痛苦，就现在。”

即使没有躯体和任何感知觉，即使他早已死去失去一切，他依然感到痛苦。不需要呼吸却感觉窒息，不需要食物却感觉饥饿，不会困倦却想要沉眠，这些矛盾让他痛苦不已。

被篡改的可怕且不能接受的，名为“托雷基亚”的一生……充满浅薄的虚荣、扭曲渴求的爱、癫狂傀儡的自我，那样的人生，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可他一定会拥有这样的人生。

如果托雷基亚从未存在就好了。

如果他从未诞生在宇宙中，就不会被高位生命观测和施舍那些“爱”。他就不会拥有那么多可怕的、失去自我的平行时空同位体的自己。

忒西欧轻轻拍打着幽蓝魅影的脊背，仿佛回到了过去，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安抚哭泣害怕的兄长。

“托雷基亚，你发现了对吗。”忒西欧叹息了一声，将这个幽灵束缚在自己的双臂间，“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做成那件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什么，这宇宙中的大部分生命都是这样的，他们终其一生也干不成一件大事。”

但你不一样，至少你完成了很多事情。无论是之于光明、黑暗、混沌还是命运，你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远远超过了这个宇宙中的大部分生命。

然而这些话完全无法安慰这个幽灵，曾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因他的恶意而死去，而现在，命运之神亲口承认这个宇宙是因为他而诞生的。

就像世界颠倒毁灭，只有一个“托雷基亚”立在这片废墟之上，他是整个宇宙的根基，脆弱到会因为一句没有被辩证的“真理”而自我殉道。这样的他承载了一个宇宙诞生的意义……他真的配吗？

甚至说实在话，幽蓝魅影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让一个宇宙诞生的根基。他只想结束现在的痛苦，甚至消除“托雷基亚”这个符号的存在。

忒西欧太了解托雷基亚了，她告诉他：“任何存在都没有意义。就像宇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无数次的轮回。托雷基亚，所有的宇宙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新鲜事。这样想，宇宙毁灭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被扭曲了灵魂和人生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的你还算是你吧。

她告诉了托雷基亚一个可怕的真理——宇宙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生命的存在也是。甚至宇宙诞生、膨胀、寂灭、塌缩，最后再次成为一个奇点从诞生开始，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上一段宇宙的轮回。

哪怕这个宇宙是因为“托雷基亚”而诞生的，可这个宇宙里发生的事情也曾发生过无数次，只是他不知道或者说不记得罢了。

他将永远为了自己的“真理”而陷入癫狂和扭曲，最后却因为太阳的温暖而选择自我结束。

这真是这个宇宙里最恶毒的一段评价，过去没有，以后或许也不会有。就连他都不会直白地说出这种毁灭性打击他人的话。

“我还以为你至少对奥特曼一族有很高的评价。”或者说是对托雷基亚有很高的评价，毕竟都专门为了他们而降临了。

忒西欧的手指顺着幽蓝魅影的背鳍不断上下游动，语气变得怜悯：“没错，我很爱你们。不只是奥特曼，每一个命运之神都很爱宇宙里的每一个生灵。你要知道，神明其实和你们并无分别，我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混沌和规则永恒的斗争着，神明也只是作为秩序而维护着整个宇宙的运转。”

“你不是了解过恒古时期的事情吗？”

“所以这些并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恒古时期，宇宙刚刚诞生，一切都是一片混沌。这段时间里，光明和黑暗都没有诞生，有的只有为了强大自己而互相吞噬的混沌生物。

在那段时间里诞生了无数被现在的生命称为“神明”的存在，祂们在一片虚无混沌中厮杀、蚕食、交缠融合和繁育，企图获得最初混沌的全部力量，成为垒垒神骨堆砌而成的王座的拥有者。

每一位从恒古留存至今的神明都是肮脏血腥的，祂们都是扭曲邪恶的存在。

混沌如养蛊一般养出了最初的几位最强神明，并为祂们加冕成“主”，使祂们成为宇宙最高的统治者之一。作为交换，祂们需要守护宇宙中诞生的脆弱生命，并维护宇宙的安定与秩序。

因此，祂们只能看着宇宙不断重启轮回，连死亡和退出的权利都没有。尤其是命运之神，为了抵抗孤寂和磨损而不断陷入沉睡，以及自虐般拆解自己的灵魂本源。

幽蓝魅影喃喃问道：“那命运之神觉得什么有意思呢？”

“你。”忒西欧提着幽蓝魅影的背鳍从自己的怀里离开，笑眯眯地看着幽蓝魅影，“你们。”

见幽蓝魅影一脸不解，忒西欧很好脾气地撕掉自己灵魂的一角塞进他的嘴里：“不仅仅是你。但至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其次是贝利亚和希卡利。”

“命运之神钟情黑化的奥特曼吗？”幽蓝魅影只觉得忒西欧塞进自己口中的东西异常难嚼，甚至很难下咽，这甚至干扰了他的发言，“现在的意思是，祂很快就会厌弃我吗？”

“不会。至少我归属的命运之神不会厌弃你。”忒西欧说着又撕了一团自己的灵魂本源塞进刚艰难咽下去的幽蓝魅影嘴里，看着对方一脸委屈却不敢反抗的可怜样子，忒西欧笑意盈盈：“这可是好东西，格里姆德当年想吃还反被命运之神撕下了一部分灵魂本源呢。”

幽蓝魅影憋屈地嚼着嘴里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灵魂碎片，他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但莫名其妙被人塞一嘴东西真的很奇怪。尤其是这还不能吐，更不能囫囵吞下去。

“所以，嚼嚼嚼，命运之神为什么会对，嚼嚼嚼，我们感兴趣啊？”

“因为欣赏吧。”忒西欧笑眯眯的，她说，“谁会不欣赏和聪明有强烈自我的灵魂呢。”

有一点猜错了呢，托雷基亚，是因为这一次轮回的灵魂中，你们强烈的自我意识吸引了命运之神。所以，命运之神才会投下命运的化身来到你们的身边。

无论是因为谁而降临的宇宙，在觉醒之前都会无意识靠近你们三个，然后影响你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