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势千纱回到那座险些成为她葬身之地的城池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城门的守卫看见她,如同见了鬼魅,脸色煞白,竟无人敢上前阻拦这位本应已成为鬼神祭品的姬君。
她手握那柄萦绕着纯净灵力的退魔短刀,步伐坚定,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华贵的祭服早已破损染尘,却丝毫无损她此刻逼人的气势。
所过之处,仆从武士皆纷纷避让,不敢直视。
她径直走向城主居所,却在廊下听到了两名侍女压低的啜泣与交谈。
“听、听说凉介少爷他……”
“太可怕了……就在昨夜里,被一位突然出现的巫女大人……用神镜子……净化掉了……”
“说是身负罪孽,惊扰了神明……连尸身都没留下……”
“城主大人因此一病不起……”
伊势凉介……死了?
那家伙那么容易死?
千纱的脚步顿住了。
那个为了继承权,不惜与鬼神交易,将她这个嫡长女推向深渊的弟弟……竟然就这么死了?
被一位路过的巫女“净化”了?
一股极致的、冰冷的遗憾瞬间攫住了她。
不是悲伤,而是遗憾——
遗憾未能亲手将刀刃送入他的心脏,遗憾未能亲眼看到他绝望悔恨的表情,未能亲口告诉他,他处心积虑谋求的一切,终将归于她手。
那柄退魔短刀在她手中微微嗡鸣,仿佛感应到她翻涌的杀意与执念。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湮灭,化为纯粹的、坚硬的黑暗。
她改变方向,走向父亲的寝殿。
病榻上的伊势城主形容枯槁,看到安然归来的女儿,浑浊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强撑起父亲的威严。
厉声呵斥:“你……你这不祥之女!竟敢……竟敢回来!为何未能履行你的职责,平息鬼神之怒?!”
千纱缓缓走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这是她母亲,那位被父亲冷落至死的可怜女子,留下的唯一遗物,据说来自遥远的唐土,无色无味,能悄然带走生命。
“父亲大人,”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与鬼神交易时,可曾想过我是您的女儿?”
“为了城池……牺牲是必要的!”城主挣扎着想坐起,却浑身无力。
“是啊,牺牲是必要的。”
千纱重复着,拔开了瓶塞,“您为了野心,牺牲了母亲,牺牲了我。现在,该轮到您为您的野心……献身了。”
不顾父亲骤然惊恐的目光和虚弱的挣扎,她冷静地将瓶中药液尽数倒入他口中。
片刻之后,寝殿内归于死寂。
伊势千纱站在榻前,看着父亲扭曲的遗容,眼中无悲无喜。
她轻轻擦去溅到指尖的药液,如同拂去一丝尘埃。
“传令——”
她推开殿门,对门外战战兢兢的家臣与武士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城主大人与凉介少爷皆被恶灵所害,不幸离世。即日起,由我,伊势千纱,继任城主之位。”
有老臣试图质疑,却被她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纯净力量的短刀,以及她眼中那疯狂而冰冷的信仰之光所震慑,最终纷纷垂首臣服。
权力的交接,在一天之内,以最残酷强硬的方式完成。
当晚,站在空旷的城主殿中,伊势千纱摩挲着退魔短刀,眼前浮现的却是真理那覆着符纸的容颜、清澈的声音、以及递给她刀时那纯粹的眼神。
“真理大人……”她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彩,“是您赐予我新生,赐予我力量……您才是真正的神明!”
“来人!”
她高声下令:“召集城内最好的工匠和玉匠!拆掉东殿那座无用的神龛!我要为真理大人建造最宏伟的神社!用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刻真理大人的神像!要栩栩如生,要完美无瑕!”
她要让真理大人的荣光,笼罩这座城池,她要让所有人都信奉她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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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林温泉别苑内。
雾气氤氲,热汤温暖宜人。安倍晴明已舒适地泡在温泉中,银发披散,惬意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麻仓叶王却微微蹙眉,看着站在池边、正试图解开腰间束带的真理。
“真理,”叶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去另一处泉眼。”
真理抬起头,符纸下的绯色眼眸写满了茫然和委屈:“为什么?这里很大。”她喜欢和叶王大人在一起,分开泡会孤单。而且晴明也在这里啊。
安倍晴明用绘扇半掩着面,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忍笑,语气却十分“正经”:
“叶王说得对,男女有别,理应分开沐浴哦,小真理。”他倒是乐得看好友这难得窘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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