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风像刀片一样一点点刮蹭着人们的皮肤，令狐冬凌烦躁地上了车，车窗外枯木的连影飞速划过。
“行了，冬凌，到了新学校收敛点，少惹事，家里人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收拾烂摊子。”
“知道了。”他平静地答，关上车门扶了扶眼镜。懒散地走向芮岭一中淡粉的教学楼。
“高二六班，高二六班…”他低低的嘟哝，随即轻叩教室的门。
开门的是一中年男人，粗糙又灰白的头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将他迎进教室，声音粗哑低沉：“来，令狐冬凌是吧，你家长跟我打了声呼，做个自我介绍吧。”
令狐冬凌从站在讲台上的一刻起，台下就传来嗡嗡的议论声。少年骨相优越，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圆眼镜，不失张扬的美感。一开口，声音极其沉定，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一点点儿吊儿郎当的散漫，令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名字是令狐冬凌，呃…就这些。”
“好，顺便说一下，我姓吴，叫我老吴或者吴老师就行。去吧，给你留了位子。”令狐冬凌点了点头，走下了讲台，朝着向他招手的那个少年走去。
班里的女生们聚精会神的目光追随着他来到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上，窃窃私语不断。
“好帅啊！！！”
“小说看多了吧，看着学习就不怎么样，八成就是那种花花公子”
“他的鞋好贵噢”
“听名字就好像小说男主啊”
令狐冬凌充耳不闻，来到座位上放下书包。身旁的梁迟兴奋的快要蹦起来了：“凌哥，你爸妈这么好说话啊，高二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们都答应帮你转学？！”
“在原来内破学校惹的祸也不少，你知道我爸的，他嫌烦，就转了。”令狐冬凌淡淡地笑着，眼里并无笑意。
梁迟嘴都咧到后耳根了，“太棒了凌哥，没有你，我和萧璟那个学习狂在一起无聊死了。”身后的萧璟朝他挥了挥手示意。
老吴讲课的这十来分钟里，令狐冬凌耳旁充斥着梁迟兴致勃勃的唠叨声，快要磨出老茧来了。
他一把推开梁迟：“闭嘴，话真多，傻x玩意儿。”
“叮铃铃，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这时，老吴也讲完了最后一句话，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作业。
“…这么多就行，好，就到这里，下课吧。”
“哎呦，凌哥这么凶，去尿尿不？”凌迟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问着，“走，看看这学校什么环境。”
一中的厕所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净，透着一股公共厕所常有的臭味，还有一丝丝烟味。梁迟干脆得解开裤带，解释：“这学校不算差，不过混子也不少，只能来这地儿抽烟。”
说着掏出来一根烟递给令狐冬凌，又自己抽出一根，打算点燃。“哎凌哥，有打火机没。”他没有接。“滚，我有一段时间没抽了，一股味儿。”“行了，凌哥，你就给我点一下。”令狐冬凌不耐烦地咂嘴，只听“啪嗒”一声，火苗刚刚燃起，一旁的隔间穿出撞击声。
梁迟好奇地一瞥，“哎呦，搞什么啊。”
令狐冬凌本不愿再多管闲事，奈何梁迟扯着他不松手，况且好奇心也在蹦跶，他走到隔间门口，一脚踹开隔间门，梁迟在一旁探头探脑着。
“操，妈的谁啊？”皮肤黝黑的男生不耐烦地扔了烟，火星子在地上点点跳动，溅在身后少年的裤脚上，令狐冬凌本以为他会叫出声来，或是发出呻吟，不想他一声不吭，双眼无神地斜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蓬松的黑发杂乱无章，白皙的脸上布着鲜红的指甲印，像是要滴出血来，脖上被烟头烫伤的焦印格外刺眼。坐便坑中泡着一个有些旧的黑色书包，散落出的练习册被恶心的淡黄色液体浸湿，密密麻麻的字迹模糊了大半。
皮肤黝黑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一番令狐冬凌，随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哪来的正义小英雄啊，装什么逼呢。”
少年磁性的声音染上了厌恶，眼中闪着凌人的寒意：“一中还有你这种混子啊，这么贱。”
男生被激怒了，手使劲戳着令狐冬凌的胸口：“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叫陈聪，老子爹给这破学校捐了一大笔款子，你谁啊，来教老子做事。”
“你管我叫什么。”他的声音又慢又响，像是在和有听力障碍的人说话。
“呦呵！装什么，果然——”话说到一半，一拳重重的照着陈聪的脸砸去，鼻血啪嗒啪嗒的落在厕所雪白的地砖上，隔间里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操，你敢打老子？”陈聪的声音闷闷的，捏着鼻子就要揍令狐冬凌。
这时，隔间中的少年冲了出来，走到陈聪面前，声音温润沙哑：“行了，明天补给你。”少年比令狐冬凌少矮一些，让他能真实的闻到少年身上的烟味和淡淡的沐浴露味。
陈聪恶狠狠地指着二人：“好好你们给老子等着！”说罢，冲出了厕所，使劲撞了一下那少年的肩膀，少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无神，映出对面少年的脸。
“谢谢。”他的声音和刚刚一样，只不过听起来更加沙哑。说着走进隔间，强忍着恶心，将被黄色液体浸湿的书包捞出来，叹了口气。
“你是高二的吗？”少年黯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透着探究。
“是，刚转来的。”他皱着眉，又疑惑，“你不反抗？”
“我帮他写作业，他给我钱，昨天忘带了，受点皮外伤而已。”少年不冷不热地答。
令狐冬凌微愣了一下，一阵沉默，“你叫什么名字？”
“白秋末。”说着低下头，睫毛轻颤了两下，又道：“谢谢你。”
令狐冬凌一时语塞，看着白秋末走到水池前，把书包散发着骚臭味的练习册扔进了垃圾桶，走出了厕所。
梁迟的目光游移在令狐冬凌和白秋末之间。
“凌哥，你刚刚那一拳挺帅啊。”令狐冬凌盯着白秋末离去的方向，初冬的穿堂风刮得二人裹紧了校服。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上课铃恰好响了起来。
“走吧。”令狐冬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有点怪怪的，想起白秋末的书包和白皙脸上的疤痕，心中泛起一股股苦涩感。
他不知道白秋末为什么这样卑微，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量尺，你知道他哪个班的？”他在座位上压低声音。
“九班的吧，上回期中考演讲的就是他，我多看了两眼。”
教室里不见得多暖和，女生们都抱着保温杯取暖。第二节课是英语，老师是个短发中年妇女，说话吭哧吭哧的，让人听得有些昏沉。
令狐冬凌其实没有想到转学的第一天过得这么快，只是恍恍惚惚就下了晚自习，脑子里偶尔一闪而过少年清瘦的背影。
今年冬天冷得格外早，梁迟叫上萧璟拉紧校服拉链就要跑回宿舍，令狐冬凌手插进口袋，朝着高二九班的班牌走去。
教室里剩了零零散散几个人，月光洒进来，恰巧打在窗边伏案的少年身上。
是白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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