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似乎并没有太多照顾“病人”的经验。她走到工作台边，将刚才那本《与人类相处指南》随意地塞回一个堆满卷轴的书架缝隙里，然后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回少龙身上
“我叫玖。”她开口，“是这片星际森林的居住者，一名魔女。”
少龙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你可以暂时留在这里，”玖继续说道，“直到你恢复记忆，或者找到想去的地方。”
“不过，在这里，有几件事不准做。”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准碰我的工作台。上面的任何东西，包括纸张、药剂、材料，都不准动。”
她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不准在夜里离开这座塔楼。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光影，都不准出去。”
最后，她的手指比到三，“第三，不准询问、打探我正在进行的研究和实验。你不需要知道，也不要干扰。”
少龙再次点头，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叫……姐姐可以吗？”
玖愣了一下
她独来独往数百年，与“亲人”“长辈”这类词汇早已隔绝
这还是在她成为魔女后，第一个叫她“姐姐”的人呢
“姐姐”这个称呼，属于人类之间的亲昵与依赖感
很陌生
但是她不讨厌
她看着少年那张尚带些许稚气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
“随你”
少龙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声唤了一句：“姐姐。”
玖没有回应这个称呼，只是转过身，走向了工作台，留下一个背影。“你身体还需要恢复，休息吧。隔壁房间你可以用，基本的用品已经放在里面了。”
少龙低下头，内心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算是没有露馅
在摆脱猎龙者的追捕和恢复力量之前，这里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真好
而工作台前的玖，开始联系其他魔女，眼角的余光却将少年方才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收入眼中
“姐姐……”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有趣
她倒要看看，这条小心翼翼隐藏着秘密的“幼龙”，究竟能在她面前伪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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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龙很快适应了塔楼内的生活
他严格遵守着玖定下的每一条规则
偶尔会帮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事，比如整理晾干的药草，或者在她默许的情况下，阅读一些摆放在公共区域的魔法植物图鉴或基础符文入门书籍
然而，玖并未因此放松观察
在少龙看不见的塔楼高层，一间布满灰尘与古老卷轴的房间里，玖开启了一个小型的通讯法阵。微光闪烁的水晶中，映出几位面容模糊的魔女身影
“龙？”一个沙哑的声音透过法阵传来，带着些许诧异，“玖，你怎么突然对这种古老的生物感兴趣了？它们几乎消失在世间了。”
“只是偶然看到一些记载，有些疑问。”玖的声音平静无波，“关于它们隐匿自身气息的方法，最高明能到什么程度？”
“据古老的典籍所述，高阶的龙族，尤其是那些血脉纯正的，能够完美地收敛龙威，甚至模拟出其他生物的生命波动，若非它们主动暴露或遇到极其特殊的探测法术，几乎无法被看穿。”另一个清冷的女声回答道
“它们有什么弱点？或者，在伪装状态下，有什么不易察觉的特征？”玖继续追问
“弱点？强大的物理防御和魔法抗性本身就是它们的特点。至于特征……据说，某些龙族在情绪剧烈波动，或者力量消耗过大时，瞳孔会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本体的特征，比如……金色。”
金色……
通讯法阵的光芒熄灭后，玖独自站在幽暗的房间里，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少龙睁开眼时那一闪而逝的金色瞳孔，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巧合吗？还是……
她走到靠窗的书桌前，拿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用优雅而清晰的笔迹写下了标题
《观察日记》
……
合上笔记本，并将其施加了数层隐匿与防护魔法后，玖走到窗边，目光向下望去，恰好能看到少龙正在塔楼下方的小院子里，按照她的吩咐，仔细地将新采集的月光草分类摆放
他看起来纯良无害，就像一只热心肠的大狗狗，对你疯狂摇着尾巴
玖的指尖划过玻璃窗户
他隐藏得很好，几乎毫无破绽。但正是这种过于完美的“普通”，以及那瞬间的金色瞳孔，让她无法轻易相信“失忆人类”这个简单的结论
龙吗？
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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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日子又过去几天。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逐渐浮现——少龙不会做饭
这日，玖看着少龙又一次试图将一块干粮直接放进嘴里咀嚼，动作生硬，完全没有普通人类对食物应有的处理本能，她终于开口：“你不能一直这样。”
少龙动作一顿，抬起那双伪装得纯良的黑眸，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看向她
玖走到书架旁，取下一本标题为《简易烹饪入门：从点火开始》的书籍，递到他面前。“学。”她言简意赅
教学过程堪称灾难
少龙对“适量”“少许”“火候”这些词汇完全无法理解
他处理食材时，那笨拙的手法与其说是切菜，不如说是在破坏。看着他将一块月光菇像是面对仇敌一样剁得粉碎，玖的眉心跳了跳，终于忍不住上前，亲自示范
“手腕放松，刀刃垂直。”她站在他身后，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伸出手，略带冰凉的手指纠正了他紧握刀柄的姿势
“食物，需要这样……制作？”他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这疑问里带着几分真实的困惑
玖瞥了他一眼，将一块烤好的的面包递给他：“除非你想一直啃那些硬得能当武器的干粮。”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指望我一直给你做。”
几次之后，少龙算是熟练了一点
在某一个清晨，当少龙走出房间时，玖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了他面前
“从今天起，除了学习基本生活技能，你需要开始进行训练。”
少龙接过羊皮纸，只见上面罗列了很多项目：
晨间：跑步、基础格斗动作练习
午后：魔力感应、基础控制
傍晚：辨识草药、躲避低级魔物
“为什么……要训练这些？”少龙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带着真实的疑惑。他一条强大的魔龙，为什么要学这些人类的基础把戏？
咳咳，现在只是还没有恢复能量而已！恢复了能量肯定很强大！
玖说：“失忆不代表绝对安全。星际森林不欢迎弱者。你需要拥有自保的能力，至少，在我需要你帮忙采集某些材料时，你不会被最低级的荆棘藤蔓困住，或者因为分不清那些草药而给我添更大的麻烦。”
少龙看着训练计划，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玖姐姐。我会努力的。”
只是，当他真正开始按照那份计划训练时，才发现，想要在一位聪明绝顶的魔女面前，完美地伪装成一个“正在努力学习有潜力的普通人类”，远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跑步的时候要控制速度，不能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每次进步不能进步的太明显
格斗的时候动作要显得有力，但是不能真的有力，不然容易把沙包捶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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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
玖在整理她的炼金材料时，取出了一封以魔法火漆封口的信函。火漆上烙印着一个符文印记。她拆开浏览了一遍，随即开始准备外出的行囊
“我要出一趟远门。”她对着正在帮忙分拣水晶粉尘的少龙说道
少龙分拣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很远吗？姐姐要去多久？需要我……”
“去处理一个约定。”玖没有详细说明是与另一位脾气火爆的魔女进行一场每隔数十年便要履行一次的“切磋”，只是简洁地回答道，“时间未定，短则数日，长则月余。”
她将几瓶强效治疗药水和一些攻击性的魔法卷轴仔细收好，动作利落
少龙安静地看着，他能感觉到，这次出门可能不是普通的访友或采集材料
“塔楼的防御结界我已经加固过。我不在的时候，你严格遵守规则，不要离开结界范围。食物储备足够。”
“我走了，别把我的塔楼拆了，看好家，也照顾好自己”
少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看着玖准备完毕，走向塔楼的大门。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扉的那一刻，少龙忽然开口：“等等，姐姐。”
玖回过头
少龙指尖微微用力，仿佛从虚空中捻取了什么，一片闪烁着暗金色流光的鳞片出现在他手中
“这个，”少龙将鳞片递过去，眼神避开了玖的直视，语气有些别扭，仿佛在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寻找理由，“带着它吧，姐姐。书上说……远行的人需要护身符。这是我……我之前在森林里捡到的，觉得好看就留着了，算是……报答你这几年的收留。”
玖的目光落在那片鳞片上。她的感知力何其敏锐，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这绝非寻常魔兽的鳞片，那古老的气息，甚至让她指尖的魔力都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她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少龙一眼。少年依旧垂着眼睑，一副“我只是随手送了件小东西”的模样
玖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她伸出手，接过了那片尚带着少年体温的龙鳞
龙鳞很快就融入了玖的手中，看来玖体内的力量和这片龙鳞的力量并不互相冲突
“谢谢”她说
随后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激活了早已绘制好的传送法阵
光芒亮起，吞没了她的身影
塔楼内瞬间只剩下少龙一人。他望着玖消失的地方，许久，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他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鳞片，是龙鳞
世上最坚硬的龙鳞
原因无他，单纯的就是不想让她受伤害而已
嗯对，原因无他
而传送光芒散尽，已身处异地的玖，摊开手掌，再次凝视着那片暗金色的鳞片。她轻轻拂过其光滑的表面，眼中若有所思
“龙鳞……”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她或许早就有所猜测，只是缺少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而现在，这片龙鳞，几乎将答案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将鳞片融入身体。然后，抬起头，望向对面山巅上那个早已等候多时的魔女同僚，目光恢复了清冷与专注
该去履行那个“打架”的约定了。至于塔楼里那条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会悄悄送鳞片的小魔龙……等她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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