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少玖）（4）

少龙的离开，带走了塔楼里最后一丝不属于寂静的声音

最初几天，玖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数百年来固有的轨迹。她照常进行魔法实验，整理药草，阅读古籍，巡视森林边界。一切井井有条

然而，细微的裂痕很快在完美的秩序下显现

她站在工作台前，准备调配一份只需单人分量的宁神药剂，手下意识地从材料堆里取出了双份的月光苔藓。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她默不作声地将多余的材料放了回去

午餐时分，她习惯性地从储藏柜里取出两只餐盘。当拿起第二个盘子时，她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眉头蹙起，最终还是将盘子放了回去，只用一个盘子盛放了食物。但那份量，却明显超出了她平日所需的份额，孤零零地摆在宽大的桌子上

傍晚，她按照以往的惯例准备去检查塔楼外围的防护魔法，走到楼梯口，头也不回地吩咐：“少龙，去把三楼阳台的……”话语戛然而止。身后只有空荡的回音。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独自完成所有检查

这些是微小的失误，但是加在一起，而且是发生在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

她开始频繁地在实验中途停下笔，目光掠过少年曾经坐过的窗台，那里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月光

她为他专门制定的训练计划还摊在书桌的一角，纸页被风吹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有些烦躁地合上了面前厚重的魔法书

她走到厨房，看着那堆明显过多的食材，最终还是点燃了炉火。出锅时，锅里依旧是足够两个人享用的分量

她将食物分成两份，一份放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前，另一份，则放在了对面

然后，她独自一人，坐在长桌的一端，沉默地进食。对面那份食物冒着热气，慢慢变凉，直至彻底失去温度

她清楚地知道，那条小魔龙已经离开了，为了不连累她，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理性告诉她，这是当时最合理的选择

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少龙捡回来

如果没有把他捡回来，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了……

她的思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完全集中在魔法与实验上

一部分注意力，总是不受控制地分散出去，关注着塔楼里那个空置的房间，留意着森林外围是否会有熟悉的能量波动归来

会下意识地计算着，以龙的飞行速度，此刻他应该到了哪里

她，星际森林里最聪明、最理性的魔女，竟然因为一条魔龙，而分心了

她放下餐具，看着对面那份早已凉透的食物，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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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图用更高强度的研究来填补，将自己沉浸在古老的禁忌咒文与复杂的魔药炼制中，让思维的运转达到极限，以此驱逐所有不必要的杂念

然而，越是强迫自己专注，那抹暗金色的身影就越是顽固地侵入她的脑海——他初醒时警惕的金色竖瞳，他学习做饭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他称呼“姐姐”时那带着依赖的语调，他送上龙鳞时那强作镇定的眼神，以及他决意离开时那复杂的目光……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反复上演

越是试图剥离，越是疼痛清晰

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玖站在了塔楼顶层的密室中央

她意识到，她无法“忘记”，也无法“放下”。这份记忆所带来的影响，已经深刻到阻碍了她作为魔女的核心。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彻底封印

她抬起手，眼中有一丝挣扎，指尖凝聚起魔力光芒，如同执笔般，点向自己的眉心

“以星尘为锁，以月光为钥……”她低声吟诵着咒文，强大的魔力开始在她周身盘旋，涌入法阵

记忆的画面如同被狂风翻动的书页，在她眼前飞速流转

当最后一句咒文落下，法阵的光芒骤然收缩，尽数涌入她手中的记忆水晶

玖缓缓睁开眼

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刚刚完成了一个必要的魔法仪式，用以清除一些不必要的干扰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水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这个刚刚启动过的封印法阵中央，手里还拿着一枚似乎封印了什么东西的水晶

大概是仪式需要的材料？

她将其随手放入一个收藏匣的深处

塔楼里依旧安静，一如既往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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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的生活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与秩序，没有烦闷，没有分心，也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记忆干扰她的魔法研究。她依旧是那个聪明、强大、独来独往的魔女

直到这一天

森林外围的防护魔法传来一阵极其隐晦却强大的波动，玖从实验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种能量气息……很古老

她放下手中的仪器，身影一闪，已出现在塔楼门外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林间的空地上，背对着她，仰望着高耸的塔尖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少龙的目光落在玖身上，“姐姐，”他轻声说，这个久违的称呼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眷恋，“好久不见。”

玖站在原地，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条明显强大无比的魔龙，以及他那亲昵得有些突兀的称呼

脑海中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已被封印在冰冷的水晶中，此刻面对这声“好久不见”，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上前一步，“你是谁？……我们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

少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清晰地看到，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的光芒，没有惊讶，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对于他龙族身份的探究，只有一片空白

他预想过许多种重逢的场景，或许是疏离，或许是责备，却唯独没有想过，是彻底的……遗忘

那句“第一次见面”像一把淬冰的利刃，杀死了他所有的期待

数百年的岁月里，他经历过无数战斗，面对过最狡诈的敌人，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彻骨的寒意

玖看着他骤然僵住的神情，微微偏头思考，一条强大的魔龙，用如此熟稔的语气称呼她，眼神里带着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这很不寻常

“你认识我？”她清冷的声音打破沉默，“或者说，你认为你认识我？”

少龙深吸一口气

“是我唐突了。”他再开口，“或许……是我认错了人。你与我记忆中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玖显然不信

找理由也得找一个靠谱一点的吧？

“魔女玖。”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算是接过了他这明显是借口的说辞，却没有邀请他进入塔楼的意思，“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这里是星际森林，不欢迎未经允许的访客。说明你的来意。”

“抱歉，看来是我认错人了。”少龙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我叫少龙。感知到此地有强大的魔力波动，特来拜访。”

他报出这个名字时，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个名字是她给他取的

很遗憾，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你说你认错了人？”她问

“是的。”少龙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曾认识一位故人，与您有几分相似。”

他环顾四周

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除了她

“既然是个误会，那便不打扰了。”少龙做出要离开的姿态。他需要时间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失去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是魔法反噬？是外力干扰？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等等。”

就在他转身之际，玖叫住了他

“远道而来的客人，要喝杯茶吗？”

这个邀请出乎少龙的意料。他回头，看见玖已经转身走向塔楼

“荣幸之至。”他跟上她的脚步

玖熟练地准备着茶具，动作行云流水。当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时，有些随意地问：“你说你叫少龙？很少见的名字。”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么，少龙先生，你对我这塔楼可熟悉？”

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少龙端起茶杯，他抿了一口茶，是她最常备的那种花茶，甜的

“不熟悉。”他放下茶杯，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她，“只是觉得，这里的陈设很符合一位强大魔女的品味。”

“你说得对。”玖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回他脸上，“这里的一切都按照我最舒适的方式布置。只是......”

“只是？”

“只是偶尔会觉得，某些地方似乎太空旷了。”她说这话时，目光掠过客厅的某个角落

“空旷也好，清静。”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们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对方

少龙注意到她比记忆中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看来最近睡眠不好

而她则在观察他每一个动作，他端茶的姿势，他思考时微微偏头的角度。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我们真的从未见过吗？”玖突然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如果曾经见过您这样特别的魔女，我绝不会忘记。”

这话半真半假。他真的不会忘记，而她，偏偏忘记了

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良久，她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逐客令下得突然，但少龙并不意外。在踏出塔楼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塔楼的门在身后合拢，将那条自称少龙的魔龙隔绝在外。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

不对劲

从他出现开始，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知道那里有一片龙鳞，这片龙鳞还保护过她，但是不知道这片龙鳞从何而来

但“少龙”就是一条龙

这不是巧合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与他，确实相识。甚至，这片救过她一次的龙鳞，很可能就来自于他

可为什么……她毫无印象？

是记忆封印？一个结论浮上心头。而且是她自己动的手

只有她自己，才能如此了解自己的记忆结构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什么样的记忆，会让她觉得必须用封印来解决？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块记忆水晶

玖缓缓走到书架前，取下了那个收藏匣

匣子打开的瞬间，一枚记忆水晶静静躺在绒布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在水晶旁边，是一本她毫无印象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是她的笔迹：

观察日志：暂定名“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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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日志我前面有写，算是在前面埋了一个小伏笔吧

观察日志的内容会放在番外（嗯对，我就是先想到番外怎么写，然后再来写正文的）

时隔一年我又来写日记体了

上一次写还是在少龙视角

感觉这章好难结尾……

想了好几个结局发现都不是很好orz

我真的不行了，后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