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渡春，除夕之夜。
城市由庆红点缀，街道的玻璃映上红光金点。
大厦高层的玻璃内侧倒映着一个人影，玻璃外是稍稍染暖的夜色。
宋亚轩站着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接电话。
“喂？”
“二少爷，今天是除夕，老先生喊您回老宅吃晚饭。”
电话那头传来老管家客气疏离的语气。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宋亚轩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才有动作。
……
等红绿灯。
宋亚轩百无聊赖地发散着目光。
身侧车窗框内忽然闯入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男孩跳脱欢快的身影，接着是一个穿着校服高中生年纪的少年，他轻松一捞将调皮的小男孩抱到怀里不让他乱跑，而后又是一男一女，两人边喘气边笑看那两个男孩，应该是他们的父母。
街边悬挂的灯笼微暖的红光映在几人的眼眸，衬得笑容越发灿烂耀眼，身边的空气似乎要柔出蜜来。
小男孩下地牵好妈妈的手，荡秋千似的甩来甩去，爸爸和哥哥好兄弟似勾肩搭背，边谈天边走远。
等宋亚轩回过神时，车窗外暖灯下，已然不见其人影。
仿佛是他的一场梦。
……
汽车停下。
庄重的老宅大门站着的佣人上前迎接。
将车钥匙给出去，宋亚轩踏入大门。
“二少爷。”
恭候的人纷纷欠身向他打招呼。
他颔首回应。
“二少爷，这边请。”
有人恭敬地引他去换鞋，脱下沾了寒气的大衣，再引他去饭厅。
圆桌上该来的人都落座了，主座的老人带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老人的右手边还空着一个位置。
宋亚轩走近便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视线。
他扬起笑，“今天人挺齐啊，父亲、母亲、大哥都在——”
被他叫到的人神色各异，但宋亚轩没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喊完便离开视线。
随后他对着主座的老人，笑容再深一个度，“爷爷，想我了吗？”
老人严肃的面容在看到宋亚轩后稍稍慈祥，爽朗地笑了两声，拍一拍他右手边的座位，“二小子，来，坐这！”
宋亚轩顺着在老人身边落座。
老人大手一挥，“开饭！”
饭桌上的人这才动起碗筷。
一时无言，只剩碗筷碰撞的脆响。
吃得差不多了，宋亚轩吩咐人将买好的礼物拿上来。
“除夕快乐，爷爷，”他从托盘里捧起一卷字画，亲手送给老人，“祝您身体健康，福寿安康。”
白管家，也就是给宋亚轩打电话的那位老管家，替老人接过字画，展示给他瞧，老人苍老的手抚摸着字画，笑容和蔼，“二小子，有心了。”
接着宋亚轩便到他父亲面前，“父亲。”男人身形臃肿，突出累赘的啤酒肚，眼底乌青，难掩颓靡之色，看见宋亚轩眼底暗含忌惮和厌恶，面色不虞，端起身为父亲的架子，扫了眼他给的礼物，点点头便算。
然后是他母亲，“母亲。”妇人强笑着，“谢谢轩儿。”她抚了抚宋亚轩的手臂，一副慈母做派，底子里却是又惧又怨。
最后到他大哥，“大哥。”男人笑得和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轩儿，除夕快乐。”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旁边的老人中气十足地笑了笑，很满意这家庭和睦的场景。
只有宋亚轩看得到他大哥笑容里的虚假和不甘。
宋亚轩知道他们为什么对他是这样的态度。
当年，在众人以为继承人会是他父亲的时候，宋氏的前掌权人，他的爷爷，选择从小培养他成为下一任继承人。
这引起父亲的不满和怨恨，他认为宋亚轩抢了本属于他的位置，他不敢怨老爷子，只能暗地里给宋亚轩脸色瞧，给他使绊子。
而他的大哥不甘心为什么他明明是长孙，爷爷却选了他弟弟，因此对宋亚轩有着不小的敌意。
他的母亲和大哥母子俩抱团，利益绑在一起，自然也怨他。
宋亚轩心知肚明，陪他们演着家庭融洽的戏码。
他不是没期待过能和父母、兄长亲近，他也曾努力示好过，捧出一颗真心希望能够化掉荆棘，换来的却是利用、鄙夷、冷眼，一颗真心被狠狠扔在地上踩烂了还要被骂贱。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他的心情随着他们一时温柔一时冷漠而大起大落，让他既痛苦又不忍心割舍。
他忘不了那时母亲和哥哥突然的温柔，拜托他做事，他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对他们的爱，忙地完成，期待他们能明白他的心意，期待他们的夸奖，最后却是利用和嘲笑。
自此，他不再期待。
吃完饭寒暄了一阵，老人便早些回房休息了，剩下的四个人也没什么情要叙，宋亚轩懒得继续和他们待着一起虚与委蛇，拿上大衣就离开了。
除夕之夜，他可以去哪呢？
夜色迷茫，凛冽的寒风呼啸，吹得他头有点痛。
啊，他知道去哪了，有个人现在肯定也是一个人。
……
客厅开了一盏灯。
春晚电视节目红金色调的光影映在茶几反光面上。
严浩翔窝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电视，春晚喜庆的音乐从电视里传出来，让别墅不至于太安静。
“滋滋——”
手机震动了一下。
【S.：除夕打算怎么过？】
严浩翔有些诧异，一般不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吗？怎么还有闲情关心他怎么过？
【Y：看看春晚，和平时差不多。】
【S.：一个人？】
【Y：嗯哼，那不然呢？你来陪我？】
【S.：开门。】
严浩翔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大门，心脏一下一下鼓动，几乎快要跳出来。
握紧手把将门打开——
像是打开礼物盒一样，
“严浩翔，除夕快乐！”
一张笑靥如花的脸闯入他的眼帘，严浩翔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温暖～”
眼前人眉眼难得充满少年气，微微歪头，笑容恣意。
严浩翔眸光微动，眉眼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进来吧。”
宋亚轩将东西放到玄关处，脱下沾了寒气的大衣，“吃晚饭了吗？”
“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
严浩翔点点头，将电视音量调小，“怎么没陪家人？”
宋亚轩蓦然环抱住他，稍尖的下巴抵在他颈间，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他们很坏。”
他咬字独特，声音磁性清冽，配上略带孩子气的话语，这反差莫名让人心痒。
严浩翔顿了顿，他早前有听说过宋家的某些情况，宋亚轩身边豺狼环绕，挺不容易的。
他拍了拍他的背，“没事，除夕跟我过。”
颈间的头蹭了蹭，环在腰间的手顺着人手臂慢慢摸索至较纤细的指节，“你的手有点冰……”
严浩翔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身前人带着伸进其后腰间里衣，隔着一层细薄顺滑的打底衣，温热源源不断暖着他冰凉的手，还有……后腰凹陷的脊柱沟与有力的肌骨纹理。
严浩翔睫毛乱颤，慌乱了一瞬，而后有些无奈，
“宋亚轩，你今天怎么格外……”
“咻——砰！啪啦啪啦……”
突然，屋外响起烟花升天爆开的声响。
接二连三。
“严浩翔，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宋亚轩的眼眸格外的亮，含着希冀，像极了少年。
“好，”严浩翔莫名感应到了什么，轻抚眼前人的后脑勺，难得笑得温柔，“我们现在就去。”
宋亚轩将人搂得更紧了。
……
江边晚风拂动。
圆锥形烟花放在地面，点着火两人立刻跑远。
一两秒之后，尖锥迸发出如喷泉般金色耀眼的火花，冲到最高点，火星子向四周坠落，如金鳞，如坠星。
两人肩并肩倚着栏杆。
宋亚轩望着烟花出了神，视线虚焦，眼前的灿烂与老宅的昏暗重叠，记忆如花火涌现。
须臾，他转头看向身边人。
绚烂的火光在墨色眸中雀跃，风吹乱额前的发，肆意明媚地笑着，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正巧那人也看过来。
两人在静夜里、火光中对视，视线慢慢从眼眸，移到了唇瓣，气氛逐渐微妙而粘稠。
目光缱绻勾连，侧头轻仰下巴，鼻尖交错，呼吸交融。
烟花下，唇齿热烈、温柔而眷恋地厮磨，几乎要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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