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安澜寺的木鱼声，空灵又聒噪。

我不喜欢这个声音，哪怕是虫鸣鸟叫，哪怕是鸡鸣犬吠，只要不再是木鱼……

可我，左右不了这些现状。

父亲是安澜寺的监院，总揽寺院庶务、库房以及监督工作，也是除方丈外，权利最大的和尚。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偌大的寺院，就我一个小孩，偌大的安澜寺里，就只有木鱼诵经声？

我讨厌这些，讨厌木鱼声，讨厌诵经声，讨厌那群光头，更讨厌，镜子里的小沙弥。

四月十五，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整个安澜寺人群鼎沸，檀香弥漫，聒噪不已。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躲在后庙的百枫林。

香客潮涌，而我才十四岁，也想像大和尚们那样，指引接待，解惑送缘。但从没有人听我说话，甚至那些木偶般的香客们。

枫林很大，枫树也很多。独独在枫林中央，挺起一束傲人的刺槐。

“咦？谁家小孩儿？到这儿来干嘛？”

少年应声起身，见来人是个小沙弥，一抚额前长发，自信道：“我不可以来这里吗？又没写禁止进入。”

的确，庙后的百枫林，并没有禁行标语。可这里除了树，还是树，什么人来庙里，会到什么都没有的树林转悠？

我于是学着大和尚的模样，双手合十弯腰道：“施主，请便。”

虽有疑惑，可他不说，我也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爱干嘛干嘛，烧了整片林子都可以，我一个小沙弥，什么都做不了，那不如什么都不做。

于是我按着惯例，坐在槐树的另一侧，开始闭目假寐。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会让我身心放松，心思明澈。

我俩久久无话，他拿着不知出处的纸笔，对着开满白花的刺槐不断临摹。

起初我还能冥坐，渐渐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我控不住自己的好奇，来到他的身后观摩。

娟白的画布上，百枫林好似重现了一般。独秀的刺槐，零星的白花，还有那大片的槐叶。

“你是如何囚禁住这棵槐树，又如何将枫林困在娟布上的？”

“我会仙法啊，信不信我还能将你也困在画布里？”

少年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那神情，那谈吐。我不自觉，竟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大秀帝国的城中城，大安皇城的城中庙。我很小便听父亲讲过，这庙外的样子。与此刻画布中囚禁的林中槐，是那么相近。

我多想，走出这囚笼般的安澜寺，可我才十四岁，有太多困难，总为难着弱小的我，阻拦我想逃出去的心。

“我叫妙城，你会仙法的话，可以带我离开安澜寺吗？”

为什么我会相信他会仙术？因为信了，我有可能真的离开这里。总要对未来，抱有虚幻的狂想嘛。

“你还真是个小沙弥，骗你你也信。”

少年缓缓抬头，看着蔚蓝的天，自由的鸟，一种名为向往的神色，深含眼底。

“我又何尝，不想离开那皇宫呢？谁又带我走啊，哪怕骗一骗我，也好啊……”

然而，这些话也只能在心底念给自己听，少年与沙弥终属初见，哪怕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却也有着各自的天空和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