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崖鹤的眼前只有一个答案，他只能同意。季怀安已经不止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了，而且……陈崖鹤和季怀安已经纠缠过几次了，他不想逃避问题，现在季怀安的态度，摆明了要他负责，加上季怀安这么纯情又这么漂亮。这件事，怎么算他陈崖鹤都不亏。
陈崖鹤抬头看着季怀安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下。虽然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我还是会对你负责的。”
季怀安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陈崖鹤看得呆了。接着陈崖鹤只觉得眼前一花，季怀安的身影就消融进了如水的月色里。
季怀安的声音浸泡在月色里，涌入陈崖鹤的耳朵里，“崖鹤，我等你来找我。”
“找？去哪里找。”陈崖鹤的话掉在地上，没人接了。陈崖鹤环顾屋子，左看看，右看看，那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季怀安？季怀安？”陈崖鹤试探着叫了几声，没人应。陈崖鹤尝试喊村民们喊的那个称呼，“巫……巫什么来着？巫贤？好像不是……”
陈崖鹤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几个模糊的音节，就好像小时候也这么念过，他抓住那几个模糊的音节，吐了出来：“栗栗噻？”
就在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只听“嗡——”的一声，像是什么沉闷的铜器被扒开了盖子。陈崖鹤说完那个名字，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陈崖鹤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往下倒去。就在陈崖鹤倒到地上之前，一只有力的手拖住了他下坠的身躯。
陈崖鹤勉励抬眼看了一眼：“季怀安……”接着他的眼皮就沉沉地坠了下去，昏掉了。
季怀安的手指压过陈崖鹤的嘴唇，轻声说，“崖鹤……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这是季怀安真正的名字，用巫语念出来的名字。最开始，季怀安就是告诉这个名字给陈崖鹤的。“季怀安”这三个字是“栗栗噻”翻译过来的汉语。很少有人知道季怀安真正的名字，村民们只敢喊他圣主巫夔，那只是一种敬称。而用巫语念出“栗栗噻”，季怀安就会有所感应，就像是某种召唤。而现在，季怀安感应了这种召唤，陈崖鹤却因此被抽空了精力，晕掉了。
季怀安把陈崖鹤抱上床，拢进被子里。季怀安皱眉，这褥子实在是太硌了，于是他让陈崖鹤躺在他身上。陈崖鹤抱着季怀安呓语几句，头深深埋进季怀安的长发里。
陈崖鹤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梦见了离开村子之前的事。一个身形高挑的人，靠着门框站着，手上抓着一大把瓜子，那个看不见脸的人说：“陈姐，你们家男娃真是好运气，居然能被挑中做祭品。不像别家……基本上就没有男娃。”
在陈崖鹤记忆里一直和蔼的阿嬷，用看货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陈崖鹤，直瘪嘴，“我是没想到他能活到现在。我们老陈家算是完了，没有女娃，怎么继承巫术，延续香火！幸好，幸好，居然有这么好的体质。”
“陈姐，可不能让你家娃娃跑了。等祭祀之后，你们陈家肯定会添个胖胖的女娃，手艺就有人继承了。”那个面目模糊的人扭曲成一只黑色的长着利齿的鬼，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小小的陈崖鹤。
陈崖鹤躲在桌子角后面看那个面容可怖的人，他小小的脚腕上拴了一根拴狗的链子，连在桌子角。陈崖鹤的脚腕被链子磨烂了，结痂之后又破口，长了脓。
那牙尖嘴利的可怖恶鬼，冲小小的陈崖鹤丢了一把瓜子皮：“陈姐，你可得看紧了。不要再让他跑了。”
“放心，等大祭司一来，把舞一跳，他就记不得这些了。”阿嬷轻飘飘地瞟了小小的陈崖鹤一眼，像是在看一块死猪肉。
陈崖鹤不由自主地往桌角里缩了缩……画面一转，漆黑如浓墨的月色之下，小小的陈崖鹤被绑了起来。在他的周围都是一些神色狂热的人，细看之下，这些人里，居然一个男人都没有。
一个怪模怪样的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围着陈崖鹤不断起舞……
梦境之外
陈崖鹤的眉头越皱越紧，无数青色的巫文符号从他的喉结处爬出来，瞬间就爬满了他的半边身子。陈崖鹤条件反射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就在他的胰脏正上方，有一道可怖狰狞的疤痕。
陈崖鹤无意识地痉挛着，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阴影。季怀安的手按在那些扭曲的巫文之上，只能模糊一点那不断扭曲的青色符号。季怀安咬破自己的手腕，乌青色的血从他的手腕上流淌而下。
乌青色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陈崖鹤的身上，血液流过的地方，那些巫文符号就消失了。季怀安看着陈崖鹤身上的巫文，神色阴翳，那个该死的！该死的巫祝！竟然在陈崖鹤身上留下这种恶毒的诅咒！那个巫祝应该被千刀万剐！就死那么一次真是便宜了！
陈崖鹤捂着自己腹部的疤痕，蜷缩着，身体不断地发着抖，冷汗和眼泪一齐往外冒。陈崖鹤眼睫颤动着想要醒过来，可是，他被魇住了，根本醒不过来。
梦境之中
小小的陈崖鹤在疯狂地挣扎着，企图避开那个人高高举起的刀刃。周围的人不断涌动着，大声喊着一个词汇，“赐福！”无数声赐福叠在一起，缠在了柄尖利的弯刀之上。
“呲啦——”皮肉被刺穿的声响，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陈崖鹤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他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那般，生命力从那个被扎破的口里，泄漏了出去
周围的人突然一个个化成尖牙利嘴的恶鬼，就要铺上来，狠狠撕咬分食陈崖鹤的血肉。陈崖鹤睁着眼睛看着那些怪物离他越来越近，可他，已经无力动弹了。陈崖鹤看着天空惨白的圆月，吐出一个带血的泡。
梦境之外
季怀安的血液逐渐覆盖了大部分巫文的纹路，与此同时，陈崖鹤脖颈一侧那个小小的青绿色的契约也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泽。那乌青的血液被契约纹路一点一点地吸食干净，淡青色的光晕从那里冒出，笼罩了陈崖鹤的全身。
季怀安把陈崖鹤轻轻地拢进怀里，轻柔地拍打着陈崖鹤的背脊，“别怕，崖鹤……我在……”
梦境之内
就在那尖牙咬上陈崖鹤手腕的前一秒，这可怖的场景就如同镜面般被击碎了。陈崖鹤重新坠入了黑漆漆的梦境里。
梦境之外
陈崖鹤的神色平缓下来，身躯舒展开来。季怀安在陈崖鹤的额头留下一个吻。季怀安轻轻捂着陈崖鹤腹部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这样，那疤痕就能愈合似的。
季怀安凑到陈崖鹤的唇边，给予了陈崖鹤一个软绵绵的满是安抚意味的吻。陈崖鹤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再次搂住了季怀安的身体。
窗外树影摇曳，遮掩了屋内交缠在一起的二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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