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到了。”沈凌萧忽然停车。

　　“哦。”我推开车门下去，目光投向上方那座既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建筑，内心情绪交织，这是我第五次来到这里。

　　以前每年有空，我便会前往孤儿院嬉戏，与那里的院长奶奶交谈，分享彼此的故事。那时候，院长奶奶总会送给我各式各样的礼物，有糖果巧克力、玩具布娃娃，还有好吃的零食。

　　“谢谢啊。”

　　沈凌萧：“小事。”

　　敲响玄关的门，沈凌萧喊道：“妈，我把小希带回来啦！”

　　随着一声轻柔悦耳的声音传出来，大门缓缓打开，高女士穿着简单素净的衣裳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小希你来了，快进屋啊！”她热情地拉着我往屋内走，沈凌萧则跟在我们后面，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我的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万万没想到，高女士会主动邀请我踏进她的家门。高女士热络地招呼我坐下，端茶递水，一脸慈祥，让我有种错觉，我似乎已经是这家的一份子了。

　　“小希，你在外面这几年，肯定瘦了不少吧？”她摸了摸我的脸蛋：“你看这小脸尖得，都没肉了。”

　　我喝了一口茶，问她：“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高女士抿了抿唇，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嗯……你看我们一家子，也许久没见面了，所以今天想找个机会聚一聚。”

　　“哦。”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

　　她突然话锋一转，问我：“对了，听凌萧说你上高二，读书辛苦吗？”

　　我连忙摇头答道：“挺好的。”

　　“那……如果你遇到困难，可千万记得告诉妈啊。”

　　“嗯。”我敷衍地应了一句，心中暗笑，我哪有什么烦恼，只是不愿意留在沈家，我早已适应了独居生活。在外头租个房子，反正过不了几年就得换地儿。

　　“小希你先坐会，我去厨房帮你沈叔叔做饭。”

　　我妈转身离开了客厅，我盯着她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沈凌萧在客厅里陪了我一小会，便跑到卫生间洗澡去了，等他洗完澡出来，换了一套崭新的休闲装，整个人神清气爽，帅气逼人。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对我说：“饿坏了吧？马上就可以开始吃饭了！”

　　“哦。”我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餐桌上，满满当当摆着五六盘菜，全部色香俱全，闻起来很诱人。高女士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今天我特意让你沈叔叔买了牛肉，你多吃点。”

　　我夹了一块鱼肚肉放进碗里，尝试着问她：“阿姨，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她眨巴着双眼问：“什么事？”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瞒着我。”

　　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了，她怎会如此好心请我来吃饭。

　　沈南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还叫阿姨？”

　　我微微皱起眉头，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

　　“小希，你是不是怪我以前不管你呀？”高女士的眼睛有点红。

　　我没吭声，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之前发病的时候也不见得你心疼过。

　　沈南拍了拍我肩膀：“我明白的，我以前太忙了，才疏于管教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他说着又看向沈凌萧，叮嘱道：“凌萧，你是男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知道吗？”

　　“爸，你放心吧！我保证不会让人欺负小希的！”沈凌萧信誓旦旦地说。

　　我无奈扶额，他能保护好自己就万事大吉了。

　　“小希，以后就搬回家住吧。”

　　我妈握住我的手腕，恳切地望着我，“咱们娘俩好不容易团聚了，怎么能分开呢？”

　　我怔怔地望着她，她的眼中盛满真诚与期盼，世上有哪对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我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愤懑，烦躁不耐，踏马的搞什么？装什么深情？

　　现在知道心疼我了，回想当年，我哭着喊着求你留下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为什么不把我带走，让我一死了之？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如今虚情假意地说这些话，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我不用人照顾。”我淡淡地拒绝。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妈还担心你营养跟不上呢！”沈南瞪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嫌弃家里条件差，不乐意住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太麻烦了。”

　　“胡扯！我怎么会觉得麻烦！你就安心在这儿住，哪儿都不要去。”沈南板着脸说：“你妈这段日子天天念叨你，想你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是你妈，难道我还能害了你吗？”高女士急了。

　　“妈，你干嘛非要逼小希？”沈凌萧插嘴说。

　　“你说的都对，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不想表现得听话懂事，我只想做自己可以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听话懂事？”

　　“阿姨，你觉得你把我养得很好吗？”

　　我冷笑着说：“从小到大，我一个生活习惯了，现在也没必要讲这些情分。你我之间，我从不承认你是我妈，而且，你对我的亏欠，永远抵消不掉。”

　　“更不可能回沈家。”我站起来，拿着包准备往门外走。

　　我在她心中就跟草芥似的，她哪有什么母爱，现在她有什么资格用这副姿态站在我的面前？

　　我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

　　我不会向她低头，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她，她生而不养，还不如让我烂在她的肚子里。

　　沈南立即追上来拉住我，劝道：“小希，你就听你妈的，先回家住下来，我保证你不会受半点委屈。”

　　“沈叔叔……”我抬眸，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因为我并不需要。”

　　我没有幸福这个概念，我不可能原谅她，走在路上我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妈妈给她买漂亮裙子，我没穿过裙子。

　　潜意识里，陈见山把我当畜牲养。

　　我也不喜欢喷香水，化妆打扮，总觉得这种东西不适合我。

　　如果说活着是件痛苦的事，它是刻骨铭心的艺术家，在我的记忆里雕刻，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或许这才是人生，我们在快乐的河流中游弋，未曾学会珍惜每一秒的幸福，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时，却又深刻的体会到了生活的真谛。

　　我宁愿选择痛苦，或者死亡。

　　我知道，我脏，是可怜虫，从来都是不被爱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