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玦和林风在山洞里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天还未亮,便朝着地图上标注的千年寒潭出发。
越靠近寒潭,空气里的寒意越是刺骨,即使是修为不弱的林风,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满玦体内的寒髓毒却在这极寒之地有了微妙的“呼应”,每走一步,经脉里的冰针就像是被唤醒的毒蛇,争先恐后地啃噬着他的脏腑。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全靠一股执念硬撑着。
“统领,您撑得住吗?”林风担忧地看着他,伸手想扶,却被满玦避开。
“无妨。”满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往前走走,应该就到了。”
又行了半个时辰,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湖泊出现在眼前。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层,冰面下隐约能看到幽蓝的水光,寒气从湖面源源不断地蒸腾而上,在半空凝成白雾,宛如仙境,却又处处透着致命的危险。湖边的岩石上,零星长着几株叶片莹绿、脉络泛着银光的草药——正是温心草。
满玦眼睛一亮,强忍着寒毒的侵袭,踉跄着朝温心草走去。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温心草的瞬间,冰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条通体冰蓝、长着独角的蛟蛇猛地从冰下窜出,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满玦咬来!
“统领小心!”林风反应极快,拔剑挡在满玦身前,剑身与蛟蛇的独角碰撞,溅起一串火花,林风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后退数步,虎口发麻。
那冰蛟显然是温心草的守护者,见有人觊觎仙草,变得更加狂暴,尾巴横扫过来,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
一人一蛟缠斗起来,林风剑法凌厉,却奈何冰蛟皮糙肉厚,且在寒潭主场占尽优势,气息越来越危险。满玦看着林风渐渐不支,眼中闪过决绝,他摸出老者给的火折子,深吸一口气,强运内力,将火折子朝着冰蛟掷去。
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冰蛟果然对火焰极为忌惮,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就在这间隙,满玦不顾寒毒发作的剧痛,冲到湖边,飞快地将几株温心草连根拔起,塞进怀里。
“林风,走!”
林风闻言,虚晃一剑,和满玦一起朝着寒潭外狂奔。冰蛟在身后愤怒地咆哮,却并未追出寒潭范围,只是在冰面上撞出一个个巨大的窟窿,方才退回潭底。
两人跑出数里,确认冰蛟没有追来,才靠着一棵古树大口喘气。满玦刚想拿出温心草查看,胸口的寒毒却骤然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统领!”林风大惊,连忙上前查看,却见满玦浑身冰冷,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脉络在蠕动,情况危急至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林风警惕地望去,只见一队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弟子簇拥着一人而来,那人正是温衍,而他身边的黑衣人,面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的侧脸,竟让满玦在意识模糊中猛地一震——那眉眼,像极了他早逝的母亲!
“是你?”满玦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微弱。
黑衣人听到动静,转头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震惊、痛苦,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
温衍冷笑一声:“满玦,你以为拿到温心草就能活命?太天真了。这位是‘寒月夫人’,我的师尊,也是你母亲的……亲姐姐。当年你母亲为了和你那卑贱的爹在一起,背叛了宗门,今日,就由你姑妈来清理门户!”
“姑妈……”满玦如遭雷击,他看着黑衣人,心中翻江倒海。母亲在世时,总说自己是孤女,从未提过半分亲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真相!
寒月夫人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与满母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这张脸布满了寒霜:“孽种,你母亲当年造的孽,今日就由你来还!”
话音未落,寒月夫人已然出手。她的功法阴寒至极,每一招都带着刺骨的寒气,林风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她的寒气冻住了经脉,动弹不得。
满玦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体内的寒毒和这突如其来的身世冲击让他摇摇欲坠:“为什么……我母亲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寒月夫人眼中满是怨毒,“她为了一个凡人,偷走了宗门的‘冰心玉魄’,导致宗门根基受损,无数师长因此陨落!她还生下了你这个孽种,让我们寒月一脉沦为笑柄!”
“冰心玉魄……”满玦猛地想起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难道……
温衍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狞笑道:“没错,你脖子上的玉佩就是冰心玉魄的另一半。只要集齐两块,就能掌控足以冰封千里的力量。你母亲当年偷走一块,另一块则在我师尊手里。满玦,乖乖把玉佩交出来,或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满玦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的玉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原来母亲的温柔是假的,家族的荣耀是假的,就连他存在的意义,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爱?他从未感受过多少母爱,如今仅存的一点念想,也被撕得面目全非。恨?他该恨谁?恨母亲的背叛,还是恨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姑妈的冷酷,亦或是恨自己的天真愚蠢?
寒月夫人见他不语,再次攻来,这一次,她的目标直指他脖子上的玉佩。满玦体内寒毒发作,又重伤在身,根本无力抵挡,被寒月夫人一掌击中胸口,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玉佩也从他脖子上滑落,掉在地上。
寒月夫人捡起玉佩,与自己怀中的另一半合在一起,顿时,一股磅礴的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树木瞬间被冰封。
“哈哈哈……冰心玉魄,终于合二为一了!”寒月夫人狂笑起来,“满玦,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我寒月一脉的耻辱,今日,我就送你去见她!”
就在她准备痛下杀手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从远处射来,逼退了寒月夫人。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御剑而来,正是药庐的那位老者。
“住手!”老者怒喝一声,挡在满玦身前。
“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温衍认出了老者,“你竟然还敢来坏我的好事!”
“温衍,你助纣为虐,勾结魔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老者怒目而视。
“天打雷劈?我现在手握冰心玉魄,掌控无上力量,天又能奈我何?”温衍嚣张地大笑。
寒月夫人也冷声道:“老鬼,识相的就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老者没有退缩,从怀里掏出一个丹瓶,扔给满玦:“这是‘融毒丹’,能暂时融合你体内的寒毒,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你快走!”
满玦服下丹药,果然感觉体内的寒毒被强行压制,虽然依旧痛苦,但至少能勉强运转内力。他扶起林风,看着眼前的老者,又看了看寒月夫人和温衍,心中百感交集。
“走!”老者催促道。
满玦咬了咬牙,拉着林风,转身就跑。寒月夫人和温衍立刻追了上去,老者则御剑拦住他们,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满玦和林风不敢回头,拼命地朝着远方跑去。身后的轰鸣声、爆炸声不断传来,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满玦的心上。他不知道老者的结局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何方。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母亲的爱成了背叛的伪装,姑妈的恨成了灭门的利刃,就连唯一能信任的老者,也身陷囹圄。
爱,当真要面目全非,才显得如此刻骨铭心吗?恨,当真要痛彻心扉,才能让人永世不忘吗?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那些还未揭晓的真相,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亡魂,也为了……在这面目全非的爱恨里,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不被操控的命运。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才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里停下。满玦靠在墙角,拿出怀里的火髓花和温心草,看着这两种来之不易的仙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林风,”满玦的声音沙哑,“我们必须找到人炼制解药,同时,也要查清母亲当年的真相,还有寒月夫人和温衍的阴谋。”
林风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坚定:“统领,我跟您一起!”
满玦看着林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这遍布背叛与阴谋的世界里,林风的忠诚,或许是他仅存的一点慰藉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山神庙的横梁上,正趴着一个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的情绪,远比寒潭的冰还要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