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踪乍现

淡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地晃了晃脑袋："我也说不清。醒来就掉在了一对新人的婚床上，吓得那对小夫妻魂都飞了。"

她噗嗤笑出声，指尖戳了戳脸颊，"脸上原本糊着好些青斑，丑得能吓退豺狼，后来不知从哪游来群发光的小鱼，我逮着一条烤了吃，嘿，斑就没影了！"

她忽然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莫不是那王公子没醉透？定是瞧见我那会儿没藏住的小本事了！"

说罢还缩了缩脖子，做了个鬼脸，活像只偷吃到糖又怕被抓的小狐狸。

不等绛辰再劝，颜淡已利落地拽过戏服外套，往身上一裹，衣襟歪歪扭扭也不管，冲绛辰挤眉弄眼地眨了眨："别怕别怕，我先溜之大吉！你就说我回乡下给我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二舅姥姥奔丧去了，保准天衣无缝！"

说着抄起墙角的布包，里头塞着几块刚出炉的桂花糕，掂量了掂量，转身就往后门蹿。

绛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将个莹润的玉镯往她手心一塞："这是花隐山的信物，你去找族长，提我的名字准管用。他们族里最是护短，定能给你个安身之处。"

颜淡捏着冰凉的玉镯，看着绛辰眼底的担忧，心里忽然暖烘烘的。

她张开胳膊抱了抱绛辰："等我躲过这阵，回来给你写一出《昙花仙子救书生》，保准比《梨园会》还火！"

话音未落，人已像只灵活的猫，"噌"地翻过后墙，裙摆扫过墙头的狗尾巴草，身影瞬间融进巷尾的暮色里。

与此同时，铘阑山的议事厅内，余墨正听着狼族小妖咿咿呀呀地念戏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小妖刚念到兴头，余墨手中的青瓷茶杯"哐当"一声砸在青石地上，四分五裂。

茶水溅湿了他玄色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猛地攥住小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这戏文从何处听来？"

那腔调，那字句，分明是颜淡在天界时，总哼唱的《牡丹亭》选段！

小妖被他周身的寒气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道："是......是凡间'欢喜戏班'的新戏《梨园会》，满是这般唱词，听说......听说写戏的姑娘叫白漂亮。"

"白漂亮？"余墨低声重复，眼底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像被点燃的星辰。

他猛地推开椅子，转身就往外走："备马！"

紫麟连忙扑上来拦他，尾巴尖还卷着半块没吃完的烤肉："你急什么？派水族先去打探打探，免得打草惊蛇！"

"我等不了了。"余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已等了太久，久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要去看看。"

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黑马发出一声长嘶，蹄声踏碎了铘阑山的宁静。

紫麟无奈地咂咂嘴，三两口吞下烤肉，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边追边喊："等等我！好歹让我带袋干粮啊！"

而此刻，凡间凌霄派的山门前，应渊——如今的唐周，正望着匾额上"降妖除魔"四个大字出神。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簪残片，那日河边撞见的姑娘，还有她慌乱中掉落的簪子，总在脑海里盘旋，像团解不开的雾。

他微微蹙眉，剑眉下的眸子掠过一丝困惑，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妖女如此在意？

余墨与紫麟快马加鞭赶往欢喜戏班，途中却闹出个小插曲——两人的马撞上了一辆运送贡品的马车，箱笼翻倒，滚落一地绫罗绸缎。

车老板气得跳脚，叉着腰骂骂咧咧，活像只炸毛的公鸡。

余墨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银袋，随手丢过去，心思全在"白漂亮"三个字上，哪有功夫纠缠？

他扬声道："赔你的！"

便催着紫麟继续赶路，马蹄扬起的尘土差点迷了车老板的眼。

他们没瞧见，那翻倒的马车旁，颜淡正捂着额头坐起身，发髻歪得像个鸡窝。

她刚才躲马车时没站稳，一头撞在了车辕上，此刻正晕乎乎地犯嘀咕。

看着那两匹快马扬尘而去，她撇了撇嘴，捡起掉落的玉镯往腕上一套，嘟囔道："赶着去投胎啊？马跑那么快，当心摔断腿！"

说罢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一瘸一拐地继续往花隐山走，走两步还回头冲马蹄声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余墨与紫麟赶到欢喜戏班时，后台正乱作一团。

绛辰见两个陌生男子闯进来，且周身妖气凛然，顿时警惕地后退半步，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那是裴洛送她防身用的。

直到余墨从怀中取出一枚菡萏玉佩，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的莲花栩栩如生，绛辰才猛地睁大眼睛。

这莲香，她闻过！

颜淡身上一直有这种莲香围绕着。

她盯着玉佩，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气场慑人的妖主，想起颜淡临走前的嘱托。

她终于咬了咬牙，声音带着哭腔："她去了花隐山......白漂亮惹了麻烦，往花隐山逃了。她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身上原还有青斑，妖力弱得很，风一吹都能倒......你一定要找到她，好好护着她啊！"

绛辰说着，眼眶泛红，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还有一事相求！裴公子病重，已药石罔效，求您救救他！我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哪怕是我的修为！"

余墨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异眼，递了过去。

那异眼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藏着一片星海。

"这异眼能治百病，你拿去救他。"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待他痊愈，便将异眼还我，切记不可让凡人贪念滋生。"

绛辰接过异眼，指尖触到那微凉的温度，泪水顿时涌了出来，连连磕头："多谢山长！多谢山长！"

而此时的颜淡，正一瘸一拐地赶到花隐山。

山坳里热闹得像开庙会，各族女妖挤挤挨挨，有的化出蓬松的狐尾炫耀，有的展开五彩蝶翅翩翩起舞，都盼着能被新山主选中。

颜淡举着绛辰给的玉镯，顺利进了山门。

见众妖都在展示才艺，她一时技痒，清了清嗓子就唱了段《梨园会》里的选段，嗓音清亮，尾音还带着点俏皮的转音，引得周围女妖纷纷侧目。

花精族族长听得眉开眼笑，捋着胡须道："你叫白漂亮是吧？瞧着机灵得很！就做紫藤的陪嫁丫鬟吧，等新山主来了，一同伺候。"

颜淡这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选美是为新山主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