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的方式

被晒了一整天的海水并不太冷，阳光让清澈的水面泛着一层橙黄色。

他们没有离开岸边太远，而是沿着海岸线横游。海滩尽头的那块高高的嶙峋的崖壁成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海水的波浪为罗宾加大了难度，但它比湖中更大的浮力和此刻明亮的阳光又帮她减少了困难。

偶尔地，她仍然会想到水底。不过，只要她把精神集中在前面的悬崖和附近的西里斯身上，那些想象很快就因为她转移注意力而像泡沫一样溃破消散了。

一起溃破消散的还有她父亲模糊的声音和三四岁时并不清楚却重重叠叠的片段记忆……

“……走开，你这烦人的小巫婆，我可没空陪你出去！……没有为什么……水里有怪物行了吧？！……”

“我可不会讲什么睡前故事……安静点！闭嘴——你要是再不睡，湖里的怪物就会上岸来把你拖下去——”

……

精神总是不讲道理。

最单薄幼稚的恐吓也能在心里种下烙印，畏惧时又很难用理智说服自己……

但是，在一次次的脱敏之后，在不断的正强化里，它们正在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弱，一次比一次容易克服……

她再也不是那个只能在清澈见底的安全泳池里划划水的小姑娘了。

后半程她游得尤其顺利。

当她摸到礁石，看到崖壁后面那一小片他们停过游艇的海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余力放松自己，想象点别的……

西里斯·布莱克“嘿，我认识你这种表情，拉文克劳小姐……”

西里斯游到她旁边，一只手搭着石头：

西里斯·布莱克“你又在自己琢磨什么有意思的玩意了？”

罗宾莞尔，指向退潮的礁石上显露出来的、层层叠叠的手掌大的贝壳：

罗宾“我在想泰德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生蚝食谱，格兰芬多先生……我们下次可以给他送几麻袋，他肯定会喜欢的。这种新鲜肥美又免费的海产可不能浪费。”

她展开双臂，又划了划水：

罗宾“我还在想，我们现在的样子，在那些深海生物眼里大概也是在‘飞’吧……”

她仰头浮在水面上，看着天空，又看看他：

罗宾“上次你骑着摩托陪我在天上飞，现在我陪你在海里‘飞’……这感觉真不错。”

西里斯·布莱克“是啊，确实不坏。”

不止是和她一起游，或飞，还有她的话，她的想法，总像费力拔的焰火和永远不会撞上坏味道的比比多味豆。

而且，飞……她居然用自己最擅长的来比喻。

西里斯·布莱克“你现在觉得好点了？”

他不想明确勾出她对深海的另一些幻想，但她知道他的意思。

罗宾“比‘好点’好得多。”

她在海水里微笑：

罗宾“我们现在甚至可以比比速度——”

西里斯笑得差点呛水：

西里斯·布莱克“是什么给了你这种自信，学徒小姐？”

罗宾“大概是因为我有个好教练吧，你说呢，横渡大海先生？”

脑袋又在轻易膨胀，就连顺着嘴唇沾进去的又苦又咸的海水都快变成了甜的。

休息时间已经足够，教练先生正在四处寻找下一个目标点——可惜今天没有船，海面一片平静。悬崖上的小村也没什么参照价值……

现在就往回游？

虽然已经看不见帐篷那边了，但那只是因为崖壁遮挡了视线，距离并没有多远。如果现在就回去，这次下水实在短的有些乏味，又显得他好像满脑子只惦记着那一件事似的……

他想让她尽兴，在任何一个方面。

忽然，西里斯的眼睛看见了悬崖底下的一片不寻常的水波。夕阳照亮了那个方向，石壁上有道裂缝，海水正在石隙边缘翻卷着泡沫。